我当道士那些年

一开始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依然背着他往前走，不过他捏在我肩膀上的力用得更大了，枯瘦的手指就像两根木棍一样，仿佛要插穿我的肩胛骨，这下我受不了了，吃痛叫了出来：“师父，我是殷梁啊，不要掐我，我这就把您送到房间里去”。

我以为他是被什么东西入了身，此刻怕是听不见我说的话。

不料，他竟然挪了挪头发，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灯，把那盏灯拿上”。

一开始我还不明就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愣了几秒钟以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刚刚拿出去的那盏油烛。

我心想，大概是他现在已经完全神志不清了，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也许是凭着本能回的道观。以师父的道行，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越来越想不明白，不过还是先把他背到房间里比较好。

刚走出几步，我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

大门离我的房间不过二十步之摇，我顺着墙根走，一下子就走到了，但我刚刚迈出几步以后，却感觉自己离门口的距离没有接近，反而还有越来越远的趋势。

外面的风越来越盛，里面还夹杂着奇怪的声音，就像那种细细交谈的人声在嘟囔些什么，听不清在说什么，不过我已经无心分辨内容了，师父在我背上卡地很用力，掐地我生疼，我过头，突然发现，道观的门距离我远了几步。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上来。

我又迅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门，就跟刚才一样，没有一丁点接近，于是我试探性地又迈出了一步。这一迈不要紧，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般，连远处的砖墙瓦顶，都有些模糊扭曲起来。

恐怕是道观之中入了什么东西。

我赶忙转身，重新往庙门口走，随着脚步前进，肩上的负担轻下来，看来这就是师父想让我做的事情。

不妙的是，庙门口的火光已经忽闪忽闪地蹿动，焰芯暗了下来。我暗叫不好，油灯快灭了，这盏油灯不是放在我床边的那盏，平时也不怎么用到，就一直放在桌边，好久没有给灯盏中灌油了。

恰巧一阵大风刮来，远处的树叶响动由远而近，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弯腰将油灯拾起来，另一只手正反手扛着师父，我吃不上力，于是即刻转身，尽量将火光靠近自己的身子，依靠身躯来抵挡突如其来的狂风。

果然，下一秒，风如约而至，衬衣的下摆都被吹了起来。我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设想，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故意想把火光给吹灭。于是赶紧往回走。

井里的那声音又开始啸叫了，这次听得更加清楚，很难形容，像是很多人在你的耳边碎碎细语，又像是在呼喊祈求什么，但具体的内容仍然听不清楚。距离刚走出庙门两步路，师父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我一跳，我一只手端着烛台，只凭着左手的气力将师父的身躯固定在身上，这一颤动，我的手登时使不上力，他几乎就要向下滑落。

我也顾不了别的了，干脆赌一把，直接就把烛台丢到了地上，右手顺势向后一扶，人才没有掉下去。不过烛台掉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外面的黄铜罩子立刻摔出了几米远，里面本就不多的油渗了出来，火光一下子就熄了。

而师父这边仍旧在颤抖，动作幅度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凭借着两只手也难以抑制住。正逢此时，旁边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好像一个正远远说话的人，正在朝你一步一步接近一样。

这下大事不妙了，我也顾不上捡地上的灯了，赶紧往自己的门那里走，没走出几步，我突然发现，刚才的情况又出现了。

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扭曲虚化，高大梧桐的枝叶不正常地扭动，开始只是像微微荡漾的波纹，后面就剧烈起来，更像是动物的触手。

我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又想回去捡地上的油灯，下摆给风吹得张开，就像一股无形的阻力对抗迎风而走的我。其间一个踉跄，差点连我带师父都摔倒跌地。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看见油灯的表面也开始扭曲起来，坚固的黄铜表面已经出现了扭动的纹路，一看就不正常，我靠近几步，那油灯离我的距离却丝毫没有接近。我的心里一阵悚然，此刻我就像一个孤岛，而周围的一切都在离我远去，同时，还在有无数诡异的东西在向我靠近。

仿佛是在照应我的想法般，我的右后方立刻想起了一阵碎碎人言，轻轻的女声在嘟囔着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我浑身一颤，连忙又向房间跑，然而无济于事，任凭我怎么往前移动，那房门离我的距离都没有改变过。

糟了。我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头就不自觉地向后看。

一个巨大的脸形雾直直地迎上了我，回头的刹那，它突然迅速朝我猛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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