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
层层的黑云横压在天上,寰宇之内寂然无声。
一抹白痕骤然划破天空,箭尖刺破前方的空气,带起一声声似有若无的沉闷轰鸣。
在箭羽不住的轻颤中,这支箭矢插在了瞭望塔上,离着箭矢一寸,是一颗锃亮光头。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从柱子里拔出了这支帮着信筒的令箭。
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守了三十年传信垛的士兵轻啐了一口,王山那小子次次瞄着自己脑袋射传信令箭,说什么好找,自己这次轮休了非要收拾他一顿才行。
心里计划着,光头士兵拿着传信箭径直前往中心军帐——箭羽金色,将军阅之。
……
大帐里,上将军白起端坐首位,尉裨将王龁坐侧旁,一众武将于左右两边各自延座。
木桌上是长平一带的地形地势简图,那支金色箭羽的传信箭躺在侧旁,信筒里的东西已被取出,白起捋开纸筒,目光扫过那短短几个字。
“赵括至,兵起而粮草未及。”
两抹剑眉微挑,白起洒然一笑:“马服君的儿子好像不怎么样啊。”
“王龁你领一军,取二万五甲士,奔袭至赵军后方,断其粮道,绝其后路。”
“其余人正面迎击赵军,佯装不敌,诱赵军深入,退至此处坚守营垒即可。”
“我自领五千黄金甲士冲击敌营。”
将军令既下,众将士起身抱拳,一起低头:“喏!”
一台战争机器骤然运转开来,各部有条不紊。
……
赵王此前在秦间的推波助澜下临阵换帅,将一直坚守壁垒从不主动出击的廉颇换下,命赵括担任主帅。
赵括上任之后一反廉颇坚壁清野的作战方针,主动出兵进攻秦军。
此时赵括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奔袭。
秦军……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那廉颇貌似也有些名不副实的嫌疑啊。
这一路率军突进,他赵括不是没又遇到伏击,但是那些个伏击的主持之人领兵之能都差了他许多,往往能被他识破。
一开始赵括还较为谨慎,追击败退秦军还沿路洒出探子,可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次数多了,那句“并无异样”听在赵括耳中也就成了“军功在望”。
前段时间赵国都内坊间流传的那则“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子赵括将耳,廉颇易与,且降矣。”,赵括也有所耳闻,他不知是谁传出,但他成功借这个机会上位了,那就是好事。
虽然赵括一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和如今的秦军一样,他心中觉得异样,却找不出原因,最终只能归结于秦军屡战而无大胜,将士疲惫而无无力应战。
这场追击战到了最后,一骑打头的赵括甚至已经隐约见到了秦营高筑的壁垒。
秦军这时候边打边退,大部进了壁垒之后,整座机关术铸就的城墙发出朦胧的莹光。
赵括皱眉看着秦营的坚壁,略一犹豫还是下令冲营。
“杀!”
茫茫然看不到边际的大军齐齐一顿,而后骤然向前,每个人身上都是一抹流光乍现,视野再恢复时,原地立着的却是一个三丈高的青铜甲人。
三千骑兵当先冲阵,五千人心意相通,心念一动间一齐唤出魂甲。
这三千白银甲士拥有的都是特殊的包容性魂甲,可覆盖胯下战马,在加持人身时同步加持战马,能让本就不同寻常的战马拥有撞碎巨石的恐怖动能且毫发无伤的惊人防御力。
整个赵军前锋笼罩在一片银白的光芒之中,那是魂甲加持时的流光,只因为这三千骑太过同一,光芒都在一瞬爆发开来。
面铠透明,头颅完全被银白色金属头盔包裹,流光顺着脖颈往下,机械结构在流光中一点点浮现,肩膀、手肘、手腕,各处动力关节最先具现。
而后是胸口,后背,流光一路蔓延,在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内,流光走遍了甲士的全身,而魂甲也完成了全覆盖。
这一刻,人与马合二为一,变成了一尊拥有着恐怖动能的机械造物。
三千马低头,三千人俯身,一条银色巨龙一冲而出!
寂然无声的旷野骤然响起一声高亢而嘹亮的龙吟,阴沉云团被地面上高速前行的锥形骑阵冲散。
众骑卒在下,五爪银龙凌空一丈,须发皆张,眼瞳之中倒影的秦军营垒越来越近。
……
在另一处战场,十多米高的庞大甲人手持大剑纵横无敌,偌大的战场之上,赵军没有一位甲士能对这架恐怖的绞肉机稍加阻挡。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不不计其数的青铜甲人在这具绞肉机旁倒下,在熹微的光芒中魂甲破碎,内里的赵国甲士在露出身体的瞬间便被秦军的这具泰坦踩成肉泥。
在这场既定的奔袭绕后战中,两万五千秦甲以摧枯拉朽之势冲进了赵国后续部队之中,将赵括部,也即是赵国主力军的后路彻底截断了。
甲士也得吃饭,没了粮草也难以支撑。
白起给王龁的任务就是让赵国主力吃不上饭,也回不了家。
这场截粮之战并未持续太久,赵军的反抗也不甚激烈。
那具鹤立鸡群的泰坦甲人渐渐停了下来——战场上已经杀无可杀了。
王龁低头看了看此刻已经被染成血红色的魂甲,解除了魂临状态,这具泰坦归于流光。
“王副将军,赵军已全歼!”
一具丈许高的甲人在王龁身边解除了魂临,抱拳禀告。
“嗯。”
王龁对此并无太大反应,只是目光注视着长平的某个方向——那里是赵军中段,他在期待那位“极善用兵”的武安君白起能打出怎样一场惊世骇俗的战役。
秦有人屠,名白起。
而今日,人屠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