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杀戮

敢在流星城的地界上横着走的，都是有着不可告人过去的狠角色。

毁灭性的星际大战后，以神族、魔族、异形为首的战胜国组建了星盟议会，重塑星域万国秩序，瓜分战败国的利益。

为填饱胜利者贪得无厌的胃口，伺候好表面光鲜艳丽的大人物们隐藏在伪善假面下，如噬心之蛊般扭曲的恶毒趣味，擅长粉饰太平的掌权者们幕后操盘，在遭受战争摧毁，丧失利用价值的星球上，扶持起像流星城般收纳非法流民，无束无序，适合消灭犯罪证据的灰色地带，供高人一等的上位者们做见不得光的肮脏交易。

偏居一隅的流星城不存在军事政治上的战略地位，没独门特产还缺乏矿藏，地处天高皇帝远的混乱星海边缘，战火消弭后，满目疮痍的流星城在权贵们有意无意的放纵下，沦为无法之徒狂欢的乐园。

星历100年，夏，月明星稀，凉风不燥，宜恶客登门。

空阒脏乱的街道尽头，流星城郊外废弃的重污染化工厂旁，风烛残年的颜瑟老头一如既往的披着老派的旧夹克，像扶不起的烂泥般蜷缩着瘫在枯败的婆娑树下，用驻满虫洞的老黄牙费劲的咀嚼着扎嘴的劣质旱烟，一副饿死鬼投胎的寒碜模样。

倾颓厂房围墙角落的阴影下，有不速之客像伺机而动的毒蛇般，精准的蛰伏在颜瑟安全距离的临界点。

看不清面目的不速之客眼神像化不开的坚冰，无情的直视颜瑟萎烂的双眼，幽暗的影子在昏黄月光下漫不经心的拉长，像算计好般延伸到颜瑟斜刺的黄泥地上，颜瑟用眼角的余光解读影子打出的加密手语，斑驳的树荫下，颜瑟灰涩的瞳孔里似有愤怒的火焰跳动。

头发鬓白的颜瑟像是流星城的孤独患者，形只单影的住在城角打满补丁的破落草屋里，天干物燥时满屋刺鼻的霉腥味，风吹雨打时床底蛇鼠成窝。

以流星城无恶不作的秉性，心狠手辣的亡命徒们都懒得搭理看似潦倒落魄如流浪汉般，一副连保护费都上交不起样子的颜瑟。

在旁人的眼光看来，颜瑟会死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冬夜，爬满蛆虫的尸体在恶臭的下水沟里无人问津的腐烂，没人对颜瑟的过去感兴趣，也不会有人觉得，凭颜瑟孤苦伶仃的邋遢样，能够拥有风光的过去。

多亏颜瑟在流星城微乎其微的存在感，影子的真身才能近距离接触到颜瑟。

“老元帅死了，你是执刀手？”迷人的月色下，颜瑟冷酷道。

“是我杀的。”影子轻描淡写的像捏死了一只虫子：“老元帅老当益壮，裁决所去了一个全副武装的整编队，就我活了下来，感谢死去的战友，让我独享战果，连升三级，虽然有的战友也是我补刀才断气的。”

“不愧是年轻人，心狠手辣有成大事的风范。”颜瑟眼神冰冷，如有实质的杀意凝固，寒声道：“我是老元帅一手栽培的，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是死士，死于非命很正常。”影子无所谓道：“你要动手，我也跑不掉。”

“狡兔死，走狗亨，飞鸟尽，良弓藏。老元帅寒门出身，借星际大战的大势，踏着尸山血海崛起，为帝国的胜利立下不世之功，提携了不少真才实学的贫寒子弟就任军政要职，也挡了豪门世家的财路。”颜瑟幽声道：“老元帅鞠躬尽瘁，一生没留下子嗣，都解甲归田了，还是遭了毒手，我对帝国很失望。”

“老元帅临终前和我做了交易，你是老元帅最信得过的兄弟，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影子意有所指。

“没老元帅指路，你找不到我的，所以我才没第一时间宰了你。”颜瑟从怀内掏出一纹理奇异的秘色合金卡，指尖一甩，扔给影子，没好气道：“给，老元帅托付给我的资料，你销毁也没用，我存了备份。我不会过问你和老元帅密谋了什么，需要老元帅的死做铺垫，但我清楚凭裁决所风吹就倒的战斗力，全军出动都突破不了老元帅的暗镖。”

“裁决所好歹是帝国专门执行特殊任务的执法机关，能进裁决所行动组的，都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个中高手，在外也是能让敌人闻之色变的狠角色。”影子小心翼翼的用特殊材料的收纳盒装好卡片，无奈道：“追随老元帅的死忠太多，又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才会觉得裁决所的战斗力上不得台面，看不上眼。”

“老元帅不在了，但老元帅留下的情分还在。”黯下眼睑，颜瑟幽深道：“帝国动老元帅，明面上占了先手，收拢了权柄，但也亏了道义，加速了上层圈子的分裂，靠本事升迁的实干派失去了安全感，裁决所在刺杀老元帅后，负责指挥的元老不也顺理成章的死于意外了。”

“老元帅都人死灯灭了，还有一票不要命的老弟兄为他报仇，帝国才会如此忌惮老元帅啊。”影子阴森笑道：“颜老，你也会用你自己的方式为老元帅大开杀戒吧。”

“人老了，就没什么顾忌了。”颜瑟不置可否，一切尽在不言中。

“帝国会以隐疾复发抢救无效的名义宣发老元帅的讣告，无知的民众沉痛哀悼老元帅后，又会在生活的重担下继续为车贷房贷奔波，老元帅的精彩人生沦为闲杂人等茶余饭后的谈资。”影子戏谑道：“英雄的生死远不如戏子的绯闻吸引眼球。”

“英雄全是烂大街的正能量，没新闻点。”颜瑟讽刺道。

影子意味难明道：“幸好我只想当赢家。”

“老元帅能让你见到我的人，拿走我手上的资料，你就有了赢的资本，但想要借用老元帅隐藏在水面下的人脉和资源，得看你表现。”颜瑟不动声色道：“我徒弟在去帝星的路上，帝国的格局还得靠年轻人去撬动。”

“看来老一辈都有了传承下注了。”影子狞笑道：“好想把比我年少有为的天才扼杀在摇篮里。”

颜瑟不再言语，随意的瞥了影子一眼，拄着拐杖蹒跚离去。

影子目送颜瑟如老弱病残般一步一摇远去的背影，拳头不知不觉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