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公元200年。
四月初四。
江东,吴郡。
徐徐春风吹散了江南之地冬日间残留的最后一丝微寒料峭,点点浅绿萌生在群山遍野之上。
江水边,一只迷途的大鹅昂扬着脖子闯入了戏水觅食的鸭群,结果,它的出现却是惊飞了草丛中正在亲热的一对白鹭。
“鹅鹅鹅!”
呆头大鹅得意的叫唤着,可接着……
混入鸭群身份被识破的它,随即被群鸭啄的钻进了半人高的芦苇之中。
那夺路而逃的模样,好不狼狈。
然而。
比之江南之地初春时节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当下的吴郡郡守府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主屋之内,血腥气弥漫。
时为江东之主的孙策,此时形容灰白的躺在病榻之上。
被白布包裹着的面颌下方,汨汨的鲜血流淌而出。
那是不久前孙策于丹徙山野间狩猎,被刺客伏杀,箭矢贯穿面颊所致的创伤。
须臾间。
躺在病榻之上的孙策右手食指微动,悠悠的转醒了过来。
感受到面部传来的剧痛,这位年岁不过二十六岁的英主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原本充斥着锐意的眸子黯淡无光了下去。
下一刻,孙策的口中发了一道凄凉长叹。
“天下方乱,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大可有为。”
“奈何!”
“策却命数将尽矣。”
说出这话的时候,孙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个十二岁左右俊逸少年的模样。
那,是他的儿子孙牧。
也是令他孙伯符既骄傲,且满意至极的长子。
思及今岁年初长子孙牧对自己劝诫的言语,孙策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自嘲。
或许……
他该听从牧儿的忠告,改掉山野狩猎这个习惯的。
可惜。
等他明白这点的时候,却是晚了。
而代价,则是他的生命。
以及……
他未竟的江东霸业。
在孙策悔不听长子劝诫的间隙,他的耳边倏尔间传来一道悲拗的呼喊。
“伯符我儿!”
接着。
就见到一个身着宫装的,尽显成熟味道的丰韵妇人伏身在了床榻之畔,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
“兄长!”
紧随妇人……也即是孙坚次妻吴氏之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母亲,权弟,你们来了啊!”
闻听到声音,孙策艰难的偏了偏额头看向说话的二人。
这个过程中,下颔偏转方向时所产生的撕裂剧痛感,使得斗大的汗珠子顺着他的鬓角渗落了出来。
比起下颌的疼痛,孙策则是急切的问询道:“牧儿和公瑾可曾从巴丘折返归来?”
虽然眼前有着母亲吴氏和二弟孙权陪伴,但,此时的孙策最想见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孙牧和至交周瑜。
二者若是不在,他即便去了地下,也会心存遗憾。
闻听到兄长孙策的话,立于屋内的孙权轻轻摇头。
“兄长,侄儿和公瑾尚未归来。”
“不过,权在来的路上已经派人通知了,他们收到消息后,至多明日晚间便可快马加鞭赶至。”
“所以兄长……”
“你可一定要撑住!”
“明日晚间……”孙策听了,他的神色一阵黯然。
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他比所有都清楚,莫说坚持到明日晚间了,恐怕就是今晚都很难撑过去。
“母亲,权弟,我的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我有些话劳烦你们二人帮我转达给我儿……”说话间,孙策用手拍了拍伏身在床榻前悲拗的吴氏,示意其倾听。
“我儿,你……你这……”吴氏泣不成声。
一想到自己中年丧夫,而今丧子的命运,她的心中就是一阵苦楚至极。
孙权则是冷静的多,没有像吴氏一般如同个妇人哭哭啼啼不止。
他沉声说道:“兄长请说,仲谋在听着。”
注意到自家的二弟孙权身处当下之状,仍旧能保持冷静和沉着,孙策的眼底闪过淡淡的欣慰之色。
他的二弟孙权太优秀了。
优秀到甚至有那么一瞬,孙策都想将孙权定为他死去后的江东继任之人,而非是他那年岁比孙权稍小的长子。
可。
当孙策念及孙权性格中连孙权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凉薄心性之时,他脑海中定孙权继任江东之主的念头就消失了。
他,终究是一个父亲。
他,不想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孙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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