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珣!”
风把阿汀的声音带过去,陆珣抬起了头。
看向她。
两道目光在空中撞了五秒,恍若安静的永恒。
他真的又受伤了。
左眼下割出一道小口,丝丝的血流得像一个诡异的符号。下沉的唇角也凝着血,一双猫眼在精神奕奕,在仇敌面前漂亮而轻蔑。
他看着她,手下动作顿很久。
“小心……”
阿汀叫道。
她想要他躲开,还要他跑,不如跑到天涯海角去。
但她还没开口,他已然动作矫健地转身就跑,一溜烟越过反应不及的大龙爸。
跑得这样急这样快,一下头也不肯回。
好像根本不想见到她。
“喵?”
猫回头望她一眼,又望一眼,终究迈着小短腿追上去。
阿汀垂下眼眸,心里有一阵没名堂的难过。
王君慢了五分钟抵达战场,前头的恶斗已经收场。
大龙爸突然冲出来,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大骂一通。俩帮派的小毛头们,被他威武雄壮的体型吓得四处逃窜,纷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毛没长起的小瘪三,我呸!”
大龙爸吐一口唾沫,扛起哭嚎的大龙,大步带风走了。
王君瞧见缩成一团的阿汀,发现陆珣不知所踪。
她在阿汀左边蹲下来,没心没肺地问:“陆小子没被大龙爸抓住吧?”
阿汀摇摇头。
“他回山上了?”
还是摇头。
这小傻子又变成小哑巴了?
光低头垂睫的不说话,白花花的手臂抱着膝盖,一根手指头在旧布鞋上画圈圈。
王君不经意一瞧,哎呀,眉尾落得低低的,唇畔抿得紧紧的。一张单薄细致的小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然失了颜色。
面前的阿汀好像被热焉巴的小草,也像被丢弃的猫狗小崽子,怎么瞧怎么委屈。
“你怎么了?”
“刚才被他们欺负了?”
“热?”
“口渴?”
“脑袋疼?”
阿汀一一地摇头。
王君绞尽脑汁,实在闹不明白少女心事,只好耐心陪着她。捡一颗石子,在路边画一只大王八,再画一只头破血流的小王八,在背壳上赐名为:大龙。
直到画完第二排第三只王八,阿汀右边多了一大团。
她在干什么?
宋敬冬歪头,用眼睛问着王君。
我不知道哇!
王君满脸无辜。
于是宋敬冬也捏起一块小石子,在干燥泥地里画出一只威风凛凛的猫。
它双目炯炯,两只耳朵机警立着,神态倨傲。要是在额头上添一个‘王’字,没人会怀疑这是一只小老虎。
他在旁边写下两字:陆珣。
“他走了。”
这一招成功吸引阿汀的注意力,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轻轻又说:“他不理我。”
啊。
原来如此。
宋敬冬想了想,问起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
“君儿,你家有耗子么?”
王君挠挠耳朵,“我妈老说米袋子被耗子咬破,不过我没见着过。怎么了冬子哥,你们家出耗子了?”
“家里没有,家门口有很多。”
“一大清早门槛边齐齐整整,摆了五只死耗子,个头有这么大。”他把手掌摊至最大,视线不着痕迹地停在阿汀身上。
痴迷于民间怪故事的王君,立即来一声‘哇塞’!
“老人说死耗子摆在门口不吉利,我就趁着没人看见,把它们丢到河里。那时候天还没完全亮,我回家,打算睡一会儿再起床烤红薯。”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醒来,门口又有耗子。”
王君紧张又期待地瞪大眼睛,阿汀也悄悄支起耳朵。
“这回是三只热乎乎的死耗子。”
“丢了吗?”
“丢了。大人嫌晦气,喂给外头的野猫。”
宋敬冬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嗓音低而温和,带点儿循循善诱的味道。这日头正中的炎炎夏日,愣是被他说成冷风嗖嗖的诡异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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