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年满脸的挣扎痛苦,冯殃平静的神色到底还是没能维持住,长长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有这么难吗?”
难!
怎么不难?!
殷承祉像是喉咙也被堵住了般。
“阿承。”冯殃又叹了口气,声音轻缓,神色温和慈祥,“心里如何想便如何说。”
很简单的一句话,可殷承祉却只觉得心口一酸,尔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愧疚,“师父——”他重重地磕着头,跟那头不是他的一样不需要爱惜,哑巴状态也解除了,“师父……”他没有抬头,没有这个脸抬头,心里如何想便如何说,如何说……他心里想的……想的……“师父……我……我想救他……师父……我不想看着他死……师父……徒儿求你……求你——”
“这不就好了。”冯殃笑了。
殷承祉又重重地狠狠地拿头撞地,“徒儿……徒儿……”
“起来吧。”冯殃说道。
殷承祉没起来,甚至没敢抬头。
“把头磕破傻了还得我费心。”声音继续冲头顶传来,很温和的,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么温和过,师父……师父是真的不生气吗?还是……还是……“师父——”他更加惶恐地抬头,可见到的还是温和的脸,目光也是温和的,像是每一次他脆弱的时候,每一次他想寻求庇护的时候,她便是这般,“师父……”
“进来。”冯殃转身往里面走。
殷承祉不敢迟疑,连忙爬起来,踉跄地跟了进去,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屋子里桌面上放着的东西,一个木质托盘,里面装着一把泛着寒芒的匕首,还有瓷瓶,白布……他眼瞳大睁,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师父……”
话没有说完,便断了,咽喉又像是被掐住了似得。
冯殃拿起了匕首,划破了手腕,将血滴进了瓷瓶中。
殷承祉一动不动,那一刀似乎也割在了自己的心里,她知道!她知道他会来的!她知道的!她来京城不是因为不放心他,不是担心他,而是因为……因为——他吐着气,没吐一口气心口处都像是被那把匕首割了一刀似得,那血还在继续流着,一直流着,好像要一直流下去似得,一直一直……“师父——”
他几乎是失控地冲了过去。
冯殃差点就让他撞到。
殷承祉跪在她的跟前双手抱着她的腿,“徒儿错了!师父,徒儿错了!师父——”师父早就知道他回来找她,她早就知道了的!“师父,徒儿错了——”
冯殃稳住了身子,放下匕首拿起了白布捂住手腕的伤口,鲜血还未渗透白布便已然停止了,她一边擦着一边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少年,“松手。”
殷承祉更加的惊慌。
“都多大了?”冯殃轻斥道,“这般成什么样体统?”
殷承祉抬头,已然泪流满面。
冯殃看着哭的满脸都是泪的少年,又叹了口气,这孩子说养歪了,其实也没有,可说养好了,一个男孩儿整日不是哭就是闹怎么也不算好,可偏偏又是她给纵出来的,养了那么多的娃娃,也还是第一个这般纵着,总而言之她的责任是怎么也推不掉便是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虽是训斥,可更多的还是无奈与纵容。
圆球飞回来之后简直恨不得又跑的远远的了,主人偏心的程度越发令人发指了,连这么大的事情都能轻易揭过,帮是可以帮,反正是自己养的娃娃,再窝火都哭成这样了帮帮也不是不行,可教训也得教训啊,主人,再不教训的话,以后怕是要翻天了!
还有,主人都帮了他了,他还一副要死老爹的模样做什么?
“再不起来,怕是来不及了。”
殷承祉猛然一震。
“去吧。”冯殃将瓷瓶递给了他。
殷承祉却盯着她已然完好无损的手腕,明明什么都好了,一点痕迹都看不到,可他眼中却是被鲜血淹没了似得,看到的全都是一片腥红,然后,手腕上的伤口又出现了,一点一点地回到了手腕上,还一点一点地扩大,比原先的还要大……他猛然伸出了手,紧紧地握着,嘴里念叨着,“不能流了……不能流了……”
像是失了魂般。
冯殃皱眉。
“不能流……”殷承祉用力握着,可是止不住血,那些血渗透了他的手指……
“主人,他不对劲!”圆球喊道。
冯殃自然也看出来了,沉声喝道:“殷承祉!”
殷承祉浑身一震,茫然地抬头看向了她。
“不想救你父亲了吗?!”冯殃厉声道,“再不走,你怕是连送终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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