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执棋人

少年坐在院中，手托着脸，静静地看着星空。虽然已经看多很多次了，但依旧是百看不厌。也许是此方世界没有工厂的缘故，一轮烁烁生辉的明月反而成了满天星星点点的背景，至少少年觉得是如此。

有人说，天上的满天繁星是神灵的行宫，是神灵的残肢断臂，是神灵的一颗颗金色头颅。

当然，少年肯定是第一个不信。少年，姓陆名太初。

陆太初每逢晴空，必会从屋内搬出小板凳，抬头望天。偶尔有邻街小孩蹑手蹑脚走进陆太初家“做客”，见院子中的少年一直仰望天空，瞧着跟吊死鬼似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直接瘫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问，陆太初你他娘的干哈呢？差点吓死你大爷我知道不？

每次见到那邻街小屁孩，陆太初只是扯了扯嘴角，并没有给予理会。

怎滴？！我思考人生意义也要告诉你啊？

少年的古怪处不止如此，比如少年经常叨叨什么系统、黄金做得手指、我是不是在做梦啥的。并且说到兴起时，少年还会指着天破口大骂，眼睛瞪得浑圆，如那金刚怒目，啊不，就算是四大金刚齐至，都得心悦诚服喊一声老祖宗。

但这可把桃花街的邻居吓得不轻，都说陆太初脑子有问题。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对陆太初那叫一个讳莫如深，一口一个“瘟神转世”“大仙上身”“妖魔附体”，孙子、孙女出门前都会被郑重其事的叮嘱一番，一定要离那陆太初远点。阔绰点的家庭，还会给其孙子、孙女一张道观寺庙求来的“护身符”，若那妖魔、大仙出手伤人，拿出来往其脑门上一拍，直接形神俱灭。

到后来，桃花街的孩子吃穿喝不比，非要比谁的符更加厉害。甚至一群孩子闹哄哄围住陆太初，让这位妖魔、大仙评评理，到底谁的符更能让你形神俱灭、魂飞魄散？陆太初哭笑不得，只得道，他这“大仙”法力、修为都不高，无论那一张符都能让他立马去与阎王爷吹牛打屁去，阎王爷问怎么死的，就说被一百张大罗神仙的仙符活生生砸死的。

偏偏其中一个爹娘都是暴脾气的孩子不信邪，趁着陆太初被围堵的水泄不通，攥着一张黄纸符箓就贴陆太初脑门上。其余孩子也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陆太初的反应，却发现陆太初屁事没有。那天陆太初耷拉着浑身的黄纸符箓回了祖宅，路上陆太初还寻思着，这些黄纸符箓是不是还能二次利用来着，拿出去赚他几个铜板，也好像不坏。

只是没等陆太初靠着这个发家致富，桃花街中莫名其妙多出了个“陆太初其实是山上仙师”“是一位驻颜得道的道门老神仙”的说法，甚至连“精通佛法的光头僧人”都搞出来了。陆太初的鼎鼎大名好像在一夜间横扫附近好几条街，甚至是整个蜀国京城都算小有名气了，每天登门访仙的络绎不绝，妇人拉着自己的熊孩子说，别看他虎头虎脑的，其实颇具慧根嘞，只要仙师能够收为弟子，以后就是咱家的座上宾。

当时陆太初被其吹捧的晕乎乎的，差点真以为自己是个山上的得道仙师，得亏陆太初还保持一丝理智，果断关门闭客，没做那江湖神棍。

只是好像又是一夜间，关于陆太初是山上仙师的渔轮瞬间销声匿迹。只是街坊邻居看待陆太初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敬畏？一些个少女见到陆太初更是会俏脸一红，旋即捂脸快步走回家去。这委实让陆太初摸不着头脑。

陆太初的模样算不上太过超凡脱俗，但也不丑就是了，处于一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状态，若是在蜀国一般的州城中也的确是不俗了，颇有鹤立鸡群的气势。但绝对没有那种仙风道骨的模样。

比如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蓝袍男子，相貌非凡，眉如狭刀，腰间悬挂一把长剑，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俨然就是一副“我就是一名高冷仙师”的模样。

只是言语姿态委实不像是一名高冷仙师。

那蓝袍男子微微皱起眉头，凝视陆太初，随后舒展表情，故作惊讶道：“你他娘的就是陆太初-陆大仙师！久仰久仰！”

陆太初扯了扯嘴角，礼尚往来道：“不敢当不敢当，兄台才是真正的大仙师，一身寒气逼人，就算是精通火法的大罗神仙来了，也得绕道走。”

其中还着重强调了“大仙师”三个字。

没成想，对方还真不客气，学着陆太初说道：“不敢当不敢当，顶多与那大罗神仙打个平手，若是与陆大仙师捉对厮杀，我定然支撑不了一炷香。”

陆太初暗中震惊，还真有脸皮堪比城墙的人不成？还想撑一炷香！我一眼就给你瞪飞出去。

虽然惊讶，但嘴上功夫却不减半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别说此次遇到一个与他境界相当之人，道：“支撑不了一炷香的应该是我才对，仙师的手段通天彻地，一脚一条光阴长河，五行术法早已高出天外，就算是上古神灵也不过是一只手指头的事……”

最后陆太初险胜一筹，以“阴阳大法”打得对方那叫一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蓝袍男子扯了扯嘴角，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此次“友好交流”受益匪浅，待闭关汲取经验后，绝对能够打破“阴阳大法”的修炼瓶颈，到时候再与陆大仙师好生“斗法”一番。反正这位陆大仙师马上就会是自己的同门师弟了，也不急那一时半会，到时再让其恭恭敬敬叫几声师兄，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蓝袍男子的心情顿时舒畅，随后搬起脸来，这次前来可是身有要务的。

蓝袍男子难得严肃，神色庄严，道：“我是剑山万寒峰一脉，顾长空。”

陆太初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虽然不晓得“剑山”“万寒峰”是什么意思，但就凭蓝袍男子这近乎凭空出现的手段，就足以让陆太初小心斟酌。

此人绝对是一名先天境武夫，还是一位底子极好的先天境。

那顾长空就像晓得陆太初的心思一样，笑道：“我剑山是山上仙门，并非世俗江湖门派，我也并非是哪先天境武夫。”

啥玩意？仙门？这不是一方高武世界吗？

陆太初很是摸不着头脑。

早年，陆太初亲眼见到一个身体消瘦、弱不禁风的枯槁老人，一拳头的拳风把一栋寻常人家的小宅子给碾压的粉碎。

后来经打听，原来老人是京城大族龙家的老管家，是一位先天境的外家拳武夫，其家主更是蜀国唯一的大宗师武夫，同时还是蜀国武将上柱国，权柄之大，难以想象。

自从那次后，陆太初就认为这方世界绝对是高武世界。

这些年来，还把前世一些个“太极拳”“形意拳”“八极拳”等一众内家拳名拳拿来好生一番钻研。还别说，真挺好用，在没有师傅领进门的情况下，短短几年时间跻身武夫第一层境界，淬体境。并且一路顺风顺水修习到淬体境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破镜炼骨境。

现在突然告诉我啥山上仙门，这无异于世界观再崩塌一次。

好在陆太初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微微上扬。

事实上，陆太初此时的心情很不美好。

我这些年拼了老命的习武练拳是为了干啥？不就是想多活个百八十年吗？要知道，只要是先天境的武夫，早年没落下暗疾病根，寿元就足足有二百年之久！整整高出正常人类六十年！而大宗师之境，更是有六百年可活！

顾长空从袖子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陆太初，道：“拿上此物，三天后去蜀国北方剑山领地连云山脉参加入门考核，若人未到即弃权。”

说罢，顾长空转瞬间凭空消失在原地，和出现的方式是一个手段，来无影去无踪的，比他还像鬼。

陆太初拿着玉佩，此刻还没有缓过神来，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玉佩入手冰凉，雕刻着一条老龙和一把剑。玉佩颇有神异，可安神静气，不过一会就让陆太初懵逼的脑瓜子反应过来。这种东西要是拿出去拍卖，估计得被京城一些有钱没无势的豪阀抢破头。

这个意思是，我可以去修仙了？

嗯，还有点小激动呢。

晃了晃脑袋，陆太初继续抬头仰望星空，许了个不算宏愿的宏愿。

愿千万年后，星空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