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清自小与所有兄弟姐妹便不一样。
姐姐妹妹有新衣穿,她没有;哥哥弟弟有糖糕吃,她也没有;书堂郎朗颂诵唯独缺了她一声清朗,前厅其乐融融唯将她拒之门外。
偌大任府中仿佛只她是个外人。
府里人背地里偷偷嚼舌根说她娘是个烂女人,大了肚子才进得府。
以前她会争辩几句,可传到母亲那总会变她无理取闹,少不了挨几下饿几顿。日子久了渐渐涨了记性,便也忍了,何辜给自己找罪受。只要别人不当面说,她多半会装聋做哑。
父亲不许她读书她便不读,母亲不许她出入前院她便不去,安安生生躲在自己西偏院,倒也活得自在。
姊妹经常过来,虽不是找她玩,但也算是给无聊的日子增加了些趣味。
这不,二姐丽绯又来了,前几句话还好好的,随后便开始显摆自己的新花衣,再之后一眼瞧见桌上的小花篮非要抢了去。蓝清自然不依,两人抢夺着难免动手,每每此时丽绯总是仗着自己身边奴仆众多欺人,每每如愿以偿。
每每此时必少不得母亲一顿责打,姨娘则会去父亲那煽风点火再增些颜色,明明水火不相让的二人这会子倒是一反常态的默契。
这样的事儿不知发生了多少回。
蓝清后来想明白了,不再执着于物件,非得将丽绯压在身下撕扯一阵解气。
王氏十分护短,又是正室,看着自己宝贝女儿被‘欺负’自然要找回去。命人将蓝清叫来屋里训责。
蓝清进屋行礼面无表情唤了句:“母亲”
王氏伸手就是一耳光,打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声音如摔盆。看着到这地上的蓝清尤不解气,怒道:“装什么装?那会子打人的神气跑哪去了?过来!”
蓝清当真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跟前。
王氏一阵打骂,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能出口,对着个几岁的孩子,仿佛那是她几辈子仇人。
直到打累了,骂累了才挥挥手:“滚回去!罚你三日不许吃饭,好好思过!”
门外奴仆自然也听见了,蓝清果真三日水米未见。
身上不碰也不疼了,许是饿得发虚,躺在床上似梦似醒。
嫡庶有分,长幼尊卑,如是想确实是她错了呢。
蓝清想改,可偏生别人不依,自此她身上的伤便再没断过,人却是越打越皮实,横竖会在那几个小的身上找对回去。
任老爷经常说:“好端端一个女儿家怎会生得这么野的性子?”
即无才情,又不精女红,品行拙劣,蓝清成了任老爷最拿不出手见不得人的女儿。
她身上永远是那件灰扑扑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以前是长衫,现今是短褂,时日久了许多新来的仆从都以为她是个男孩。
名字也不知什么时候从‘蓝清’变成‘西院那个’。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忽而有一日,府里内外挂满绸花,张灯结彩,长姐不再出闺门,院里院外仿佛成两个世界。
弟弟妹妹们都不许去,只有王氏进进出出忙活着。
丽绯过来西偏院更勤了,只是刻薄几句便收了。两人坐在秋千上,荡啊荡啊,蓝清瞧着她渐渐耷拉下去的眼皮,鬼上身一样说道:“爬到那棵树上能直接进去楼里!”
真真儿脑袋抽了。
俩人对视一眼,再看看那棵树,心有灵犀一般。
不得不说,蓝清这‘品行拙劣’的身手真真儿不错,猫儿一样三两下便爬上去。反观丽绯实在笨的可以。蓝清无奈,又跳下去,从下面撑着,先把人送上树干扒着,自己再爬到上头将人拉上去。
将窗门轻轻挑开,偷偷从缝缝里环顾四下无人才敢蹑手蹑脚跳进去。刚巧长姐听见动静过来,着实吓了一跳。
丽绯两步跳过去扑进人怀里,喘着粗气,仿佛刚刚攀山越岭般不易。
蓝清搓搓手,转身关好窗户。
屋子里又添了许多东西,丽绯看看这看看那,那吸引她的还是那一匣匣妆裹头面。她向来最爱美,自然欢喜的爱不释手。
长姐佯装教训,却是笑着,拿出茶点又去拿糖果,丽绯看都不看,满心满眼全是脂粉首饰。
蓝清却是两只眼都附在了上面,精致的荷花酥,香润的奶酪糕,山楂酪和艾叶团被做成花叶形状,红绿相衬好看极了。这些东西平常见都少见,蓝清默默咽了下口水,转身倚坐窗台上把风。
姐俩说着贴心体己的话,丽绯忽然惊叫一声,被长姐捂住嘴,蓝清循声望去,只见丽绯痴痴看着内屋一处满眼惊奇。
原来是为架子上的嫁衣。
“好漂亮!”
红色上好丝绸镜花暗纹,边镶祥云,下摆用金线足足绣了百朵蔷薇。藕丝琵琶衿,镜花绫披锦,端庄华丽又秀美。
丽绯得了允许,小心翼翼摸着上面花纹,转到架子后垫着脚比试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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