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堂东廊小正房内,贾政拿着书,靠东壁面西坐在炕上,背后是半旧的青缎背引枕,身前横设一张炕桌,桌上垒着书籍茶具。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
他们才听了金钏儿的回报,王夫人略一沉思,笑道:“老爷,那院儿里可是唱的哪一出?”
贾政捋了一把胡须,半天才叹道:“此事咱们不便干涉。”
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旁人能说什么?
况且大哥早就对这边不满,这会子过去相劝,只怕适得其反,非但救不了琏哥儿,反而会被打的更加厉害。
王夫人早猜到这样,“老爷说的在理。待会儿,我让人给琏哥儿送些活血化瘀的药就是了。”
她察看着贾政的神色,又道:“依我看,这也是好事。”
贾政放下书,问道:“怎么说?”
王夫人笑道:“琏哥儿自与凤丫头成了婚,整日往外头跑,说是借着珍哥儿的房子读书,谁知道有没有用功?若是他仍如往日一般,岂不是辜负了老爷你的一片心?现在大老爷教训了他,也好叫他学好,不要在外头胡闹,安生在家里读书要紧。”
贾政点头,“正是这话了。我还特地写信给珠儿媳妇的父亲,让他考问琏儿的学问。若是一窍不通,连我的脸面也丢了。”
王夫人犹豫道:“老爷,琏哥儿我们是自小看着长大。往日如何我们也清楚,他如何是个安心读书的?只怕找借口骗了咱们,为着出去喝酒罢了。”
贾政哼了一声,“要是真的如此,那他这顿板子算是打着了。”
因此,贾政他们是不会来救贾琏的。
回到东路院,贾赦气势汹汹的追了贾琏两圈,便再也走不动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让两个丫鬟搀扶着,“混账东西,凭你跑到天上去,若不挨我一棍子,你就休要再叫我一声!”
贾琏虽然不齿,但不能背上不孝的罪名。
他终于不跑了,极不情愿的走近了两步,“老爷息怒,儿子知错了!”
一边的邢夫人总算等到他们父子停下,上前斥责道:“琏哥儿,你也太不知进退了。还不给老爷跪下?”
她还在说着,正在气头上的贾赦喘了几口气,又拿了木棒,喝道:“你让开,我要打死这个不孝子!”
“啊……”
这时候邢夫人还在数落贾琏,才转身就看见一根棒子打过来,想躲也来不及了。
贾赦也没料到邢夫人会护着贾琏,已经气昏了头的他索性放手打过去,正好打在邢夫人额头上。
邢夫人一声惨叫,便昏倒在地上。
周围的小厮丫头婆子吓坏了。
有胆大的小厮趁着搀扶贾赦的机会接过木棒,丫头婆子们才敢上前扶起邢夫人坐在椅子上。
邢夫人被打的额上青紫,周边沁出鲜血,半天都没醒过来。
贾赦仍不解气,指着贾琏骂道:“我平常是怎么教训你的?不成想你现在无法无天,连累你母亲。子不教父之过。我今天一发打死了你,省的将来你杀父弑君害了我!”
立刻就要把棍子拿回来。
好在小厮们也警醒,知道打了太太已经出大事了,不能再闹下去了。拿了棍子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凤姐起先只在堂后瞧着,又不敢上前去拦,没这个理儿。
现在老爷打了太太,提起裙子就走了出来。
她朝贾琏轻笑一下,忙赶到邢夫人身边,喝令那些丫头婆子,“乱糟糟的成什么体统?你们去一个人,立刻叫外头请了王太医过来,给太太诊治。其他人还不扶了太太进去歇着?都挺尸呢!把这儿收拾一下!”
凤姐拿出当家奶奶的威势,众人寒蝉若禁,叫人的叫人,扶人的扶人,没事儿的都在两旁站着,不敢说话。
贾琏还是头一次看见凤姐施展管家的手段,什么叫令行禁止,这就是了!
“凤儿!”他轻声叫了一声。
凤姐才走到贾琏身边,关切的问:“琏哥哥,你没事吧?”
过了一会儿,贾赦的几个小姨娘翠云、娇红也到了,她们胆颤心惊的在边上瞧着。
贾赦这时也暗自后悔,胸口憋着一口气,要不是这个逆子,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都是他的错!
“贾琏!”他暴喝一声,脸上显出不正常的红色。“你好……”说话忽然断断续续,两只手都在抖。
旁边的人都注意到了贾赦的不妥,翠云和娇红也慌了,要是贾赦这时候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不能想下去了,赶紧上前扶住贾赦。
“老爷,您保重身子,歇息一会儿!”
贾赦把手搭在她们肩上,闻着她们身上芳香袭人,方才好了些。
“你给我滚!不拿一千两回来,不要见我!”
贾琏还要辩驳几句,却被凤姐拉住了,示意他不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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