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贾环淡然一笑，说道：“虽说有不敬尊长，忤逆不孝的话，可也是有嫡母先不慈，庶子乃不孝的说法。我小时候，五岁时冒了风，你说我吃撞了，关空屋子里败火，整整关了三天！每天只给喝照见人影的稀粥，打那之后，我见着你就吓的腿肚子转筋。七岁时，我知道庶子要靠自己，因而在族学里读书上进。太爷都夸了好几回，说我比贾瑞强的多。结果你三天两头召我去小佛堂，说是叫我练字抄经静心……只要我认真读书，要么有小错罚跪，要么就是去抄经练字……打那之后我就明白了，此后就一门心思顽劣不学，果然这样的事就少的多了。你是什么心思，打量我真的不懂？你倒是不打我，不骂我，不毁你形象，也不落人口实，其实你的心肠最为狠毒！而我偷偷习武，练射箭，出门练骑术，打熬力气，苦学拳法，为的就是在你不曾注意到的小角落，努力挣扎出一片天来……”
贾环先是语气平淡，后来也是隐隐动了些情感。
原本的贾环，确实太惨了。
既然现在用了他的身体，等若是接下了这一份因果。
今天这场面，荣国府这边的内眷基本上都到了。
女人嘛，最爱吃瓜。
顺道就摆王夫人一道好了。
至于说什么捏爆宝玉蛋蛋，一巴掌抽王夫人脸上……
除非贾环不想在红楼世界混了，这种事是做不得的。
就算是在讥刺，也是以述苦的方式来，不然也会被人指斥是忤逆犯上。
在这个时代，是比造反差不了多少的罪名。
“你，你，胡说八道！”
王夫人指着贾环，手指颤抖着，身形也是气的也晃悠起来。
金钏儿，玉钏儿赶紧上前扶住。
一旁的彩霞，彩云也上前两步。
只是这两个大丫鬟看向贾环的眼神，充满怜惜和同情之意。
她们知道，环哥儿说的是真的。
贾母面沉如水，一时不好说话。
虽说和儿媳妇一向不对付。
但王夫人毕竟是贾环嫡母。
贾环公然叫嚣母不慈，子不孝。
对贾母的地位都算是一种挑战。
贾母不喜欢王夫人。
但不代表她会支持贾环。
在封建秩序受到挑战时，所有既得利益者会自发的站在一个立场。
迎春，惜春，鸳鸯等诸女看向贾环的眼神，多半都是有惊讶，敬佩，还有同情，怜悯等各种复杂情绪。
再看王夫人时，众女眼中也是有明显的畏怯神色。
这位……形象向来是温厚仁善，吃斋念佛。
但没想到，背地里居然是如此狠毒，手腕也是如此毒辣。
黛玉是没有想到，贾府中，远有比自己处境还艰难的存在……
探春则是泪落如雨。
她也没想到，一直以为是自己弟弟不争气，过于调皮顽劣。
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可笑自己当初还沾沾自喜，以为王夫人是真的欣赏贾环写的字……
此时此刻，探春也是深深看了王夫人几眼。
一直以为二太太念佛，有一片佛心，待自己也还不错。
就是赵姨娘，环哥儿都不争气，叫太太没法子。
环儿寥寥无几的几句话，却是将这妇人的画破揭落了大半。
回想起来，可不就是如环儿所说的那样？
刻意打压，甚至是虐待庶子！
整个荣禧堂的气氛，都是诡异起来。
便是向来自诩不问闲事的李纨，目光中也是异芒闪烁。
李纨哪是真的古井无波？
她只是识趣。
按宗法，贾珠是嫡长孙，贾珠死后，理应是李纨这个嫡长媳掌家才是。
但王夫人和凤姐儿，岂会把管事大权拱手相让？
她识趣，所以她的月例最多，每年还有几百两银子的分红好拿。
等贾兰成年，李纨手头少则几千，多则上万两的私房银子。
若是她不识趣……
怕是境遇连贾环也不如！
只有宝玉，晃动着脑袋，看看前后左右。
他还是头一回在府里见到贾环夺众人眼珠，众人的关注不在他身上。
贾宝玉有些不明所以，内心也是觉着无聊。
左右也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环儿果然是个没出息的，这些小事也值得一提。
宝玉也是忍不住小声和黛玉嘀咕起来。
“不就是不叫读书？”
“这有什么可委屈的？”
“难道读了四书五经，去做那些食俸禄残害百姓的禄蠹，就算有出息了？”
黛玉清秀的脸庞上也是浮现无奈之色。
宝玉的话……
她不知道怎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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