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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人是一团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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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团迷,是一团别人难以看透的迷;特别是女人,更是一团连自己都剖解不了的迷——柯兰菊就是典型中的典型。

自从得知农世通要回故乡探亲的消息,柯兰菊的头脑中就好像钻进了一团雾,40年前的往事,如越冬的草根吸足了春雨,滋润出许多争先恐后往上长的嫩芽,堵不住,压不灭。农世通青少年时期音容笑貌的形态和行走坐卧的姿势,无时无刻地在她眼前晃动;特别是他当了生产队长以后的好多情景,使她坐卧不宁,彻夜难眠。她曾努力克制自己,试图用回想农世通的缺点和使自己气恼的细节来降低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模糊他在她头脑中的印象,但都失败了——原来还认为是缺点的东西反而变成了难得的优点,应该使她恼怒的情节却成了更加深爱他的理由。她又迫使自己这样想:我怎么啦?他不就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吗?不就是吃了几年的同锅饭吗?不就是一个不同血缘的干哥哥吗?就算是同胞兄妹,又能亲到那里去?虽然他的老伴儿不在了,但我并不想……

可是不行啊!情感上怎么也扭不过弯来,好像到了一个从来都没去过的生地方迷失方向一样:心里明知那是北,但意识中总觉得那是东;明知道他根本没和自己结过婚,却总有“他是丈夫”的感觉。这种感觉推不动,赶不走,几乎霸占着她的全部感情。

有时她奇想:是不是他炼了什么气功,把我的正常神志破坏了,让我着迷于他呢?但自己又感到可笑——这怎么可能呢!40多年没见面了,他也不一定还能认识我了。不过,我还能认识他,因为我见过他在部队转业时的照片。

不错,农世通是有一张照片,是与妻子苏丹秀的合影,10多年前寄回来的,现在还挂在姐姐柯兰桂家里,谁想看谁就去看。

在那张照片上,40多岁的农世通穿着一身崭新的黄绿色呢子军装,笔挺地站在一张白色的病榻头后。他妻子坐在病榻上,上身穿着白色礼服,无力地靠在丈夫胸前,下身盖着带红“十”字的白被子。农世通的两只手分别握着妻子的两只手,很自然地放在妻子胸前。他的鼻子还是那样挺直,眼睛还是那样和善;他脸上的微笑是自然的,真诚的。他妻子有些过分消瘦、苍白,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不完全是自然的,有强装的成分,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心里藏着痛苦。

在照片的背面,有几行秀丽的钢笔字:

亲人们、朋友们、乡亲们:

这是我最后一次穿军装的照片,现寄给你们,就当是我们夫妻二人回乡看望你们了。我们向你们问好,向你们祝福,向你们鞠躬!

柯兰菊永远忘记不了,她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心里如五猴钻天,眼睛顿时就模糊了。姐姐柯兰桂问她“咋地了”?她说可能是眼睛里飞进个虫子。

柯兰桂说:不是你眼里飞进个虫子,而是你心里钻进一群猴子——是啊!还有谁能比姐姐更清楚妹妹的心境呢?

柯兰桂清楚地记得,农世通应征入伍的时候,妹妹柯兰菊刚刚初中毕业。

新兵戴着大红花离开家乡的那天,柯兰菊死活不听劝阻,非要把农世通送到县城不可,父母没办法,只好让柯兰桂陪着她一起去。

那天晚上,柯兰菊贴在农世通的胸前,泪水涟涟地不愿离开。农世通左一个“好妹妹”、右一个“好妹妹”地诚恳相劝不起作用,直到新兵连长吹哨子集合,姐姐伸手去拉,她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农世通。

柯兰菊盼到农世通寄来的第一封信之后,就接二连三地给他去信。前两封她都收到了回信,关键的第三封信寄出之后,泥牛入海——无消息。

她在那封信中明确无误地写着:“我把这一生交给你了,你就是我的丈夫,等你回来俺俩就结婚。”

但是,命运的历程并没有按照柯兰菊的设计进行,她不得不在父母的压力和生活的逼迫下,极不情愿地嫁给了沿河煤矿的一个工人。

新婚第一天,柯兰菊粒米未进,在床沿上整整坐了一夜。婆婆给她做了6个荷包蛋,丈夫古文浩把搪瓷饭碗在炉火上热了好几次,她连一口汤都不喝。第二天照旧不吃不喝,又坐了一夜未动,急得丈夫好话说尽,差点儿给她跪下磕头。第三天晚上她实在坐不住了,就和衣歪在床头上。这天晚上,忠厚老实的古文浩声泪俱下,一直哭了半夜。

古文浩又把那碗荷包蛋热好端到妻子面前,说兰菊呀,我知道你对这桩婚姻不满意,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是文盲,你有文化,我还比你大6岁;你不愿意可以,我啥都不讲,你把这碗饭吃了,明天早晨我送你回家,俺们两家就当没有这回事儿,俺俩从此……

古文浩说不下去了。3天3夜呀!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柯兰菊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人家不但没发脾气,没骂人,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守着自己的新娘,整日整夜地陪着,却未动她一指头,连一句出格的话都没讲。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换个位置,你又如何对待呢?

柯兰菊慢慢地坐起来,慢慢地下床,慢慢地走到对面的小木凳前,双手捧起古文浩深深低着的头,轻轻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请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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