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入侵

我停在树影深处,审视着刚发现的这条路。尽管是深夜,但我红色视野让我看得草叶草坑分明,如白昼般清晰。

除了几辆被遗弃的车和远处两只丧尸,路上空无一人,这在意料之中。只有傻子和丧尸才会在夜晚外出活动。

我深深吸了口气,嗅了嗅空气。松树的浓烈气味几乎压倒一切,不过我敏锐的嗅觉仍能分辨出其下数百种微弱的气味。

我无视植物的气味,集中注意生物的气味。这里没有多少活物,几只普通丧尸,一群鹿,几头小鹿,两只兔子,还有一只急需漱口的狗。

空气中没有人类气味,这条路上也很久没有人经过。我姐姐的气味也无迹可寻。

不过,这毕竟是条路,所有的道路都通向某处。也许这条路不会像上一条路那样,通向一个被丧尸占领的旅游度假村。如果我姐姐还是人类,她就该在剩下的几个堡垒之一。我必须找到所有该死的堡垒,一个个检查,拒绝考虑最坏的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她可能是唯一一个还称我为特丽妮蒂的人,而不是一见我就尖叫“丧尸来了!”然后逃跑或开枪射击。

我依然隐藏在树影下,缓步跟着这条路前进。克洛伊警惕地跟在我后面,和往常一样保持着距离。

哈士奇本可以更轻松地跑在路上,但丧尸们会立刻追上来。这些只是普通丧尸,它们见了我会无视我,但克洛伊就不会那么幸运了。

留在树林里比较省事。这里现在没有人类,就算真的有人类幸运地瞥见我的身影或红眼睛,他们的腿也会发软吧。

那还是建立在他们真的看见我的前提下。像老式好莱坞电影里的忍者或刺客,除非自愿显形,夜幕下的我几乎无法被发现。我灰色的运动衫和褪色的黑色牛仔裤也完美地隐藏在树影中。

克洛伊继续跟着我穿过树林,四周慢慢亮了起来。人类标准来说,破晓前的光线还很昏暗,但对我来说已经太亮了。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防护盒,打开它。

盒子内衬垫着一副护目镜。它们不是普通的太阳镜,这副焊工护目经过改造,能完全阻挡光线从镜框间透入。它们是我白天外出的唯一原因,我几乎像个吸血鬼...起码我不会在阳光下自燃或闪闪发光。

我戴上护目镜,继续前行。我时不时停下,让克洛伊短暂休息,但很快我们又重新上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阳光慢慢爬上天空。

隐约闻到人类和水泥的气味,不过只是废弃小镇留下的余味。我的食物储备不多了,搜寻这里是否还有可食用的东西值得一试。

这个小镇就在高速公路旁,很容易找到。和我预期的一样,只有被六个月前这里的人类气味所吸引来的丧尸在街上游荡。多年的人类居住已经将气味渗透进建筑本身。

就连在树线处,我也看到十几只丧尸。如果不是衣着脏乱,举止可疑,它们完全可以伪装成健康人类在四处闲逛。

见到它们我并不紧张,我和它们一样都不是人类,只不过我更有自制力。再深吸一口气,我判断大多数是普通丧尸。

智力与砖头差不多的这些丧尸只能蹒跚缓行,它们能理解的只有追逐和攻击任何非同伴的生物。它们对我影响不大,即使有影响,低吼一声通常能让它们打消注意。

我还嗅到两只食肉者的气味,这会比较烦人。在四个级别的丧尸中,大约每一万只就一个食肉者。它们的速度不如转化前的人类身手敏捷,但更强壮、更有耐力。智力也大幅下降,使它们更具攻击性。

跟野狗一样,它们会向其他丧尸发起挑战,争夺地位。普通丧尸不在乎等级,所以食肉者忽略它们,但食肉者会向任何红眼生物发起挑战。

如果对手没有红眼,它们会先攻击对方,然后看是否可食用。我的护目镜有时会触发它们的进攻,因为它们看不到我的虹膜颜色,但白天的阳光对我来说实在太亮太痛了,不能摘下护目镜。

我无法从这里看到那两只食肉者,要么它们混在普通丧尸中,要么在我视线死角。我的鼻孔翕动,但从缺乏个人护理品的气味判断,它们恐怕都已经失去理智。在旅途中我遇到过一些保持理智的食肉者,但数量很少,大多数在转化后的几天内就失去控制和人性。

无论食肉者在哪,站在这里目不转睛也毫无进展。随着一声低吼——这让克洛伊紧张地看我一眼——我屈服于不可避免的现实。

“来吧,克洛伊。”我嘶哑的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有些沙哑,但她听得见。

我转身走进森林,寻找一个安全地方留下她。当我在镇子听力范围之外找到一个小空地时,停下脚步,脱下背包。我在里面翻找,拿出一个装有一根咀嚼过的骨头的塑料袋。

那只棕色哈士奇警惕地站在大约20英尺外。我朝它扔去骨头,它摇着尾巴朝骨头小跑过去。它躺下,有东西可以咀嚼现在很满足。

“待在这里。”我低声说,尽管知道它哪儿也不会去。

克洛留下骨头是我们之间悠久的传统,它早就习惯了。我拿起背包,回到小镇。

走出树林,我放任野性本能高涨,视野也因此染上更深的红色。

我的步伐平稳,隐隐带着猎食的姿态。这种略带侵略性的预备态势能让任何丧尸立刻明白我的身份,有效避免它们骚扰。

我甚至无需思考这些动作,它们看起来如此自然。像训练有素的战士,我的膝盖总是微微弯曲。笔直站立是人类的姿态,会立即招来不必要的注意。

这个路边小镇太小,可能都不会出现在地图上。三条街道上大多是民房,还有少数商店和一个小旅店。我朝一间商店走去,尽管知道里面可能已被洗劫一空。

一只丧尸嗅了嗅空气,发出低吼转向我。这引起另外几只丧尸的注意,它们也朝这边看来,想知道是否有吃的。

从它协调的动作和气味判断,它是我之前嗅到的两只食肉者之一。我停下,进入战斗姿态,剥开嘴唇,发出警告的咆哮。

它迈着紧绷的步子朝我逼近,我稍稍摆开架势,全神贯注对上它,明确表达我的挑战。我再次发出警告的低吼,但它置之不理,愈发激起我的烦躁。

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首次碰撞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这只食肉者还不完全相信我也是丧尸。

当它再次靠近,我发出咆哮扑上去。我的手爪抓出四道血痕。与此同时,它也反击,但我比它敏捷、更有协调性,轻松避开攻击。

我重新进入战斗姿势,再次獠牙裸露,发出警告的咆哮。那只食肉者发出低吼,把目光移向地面,紧绷着后退一步。即使是非理性的野兽,它也知道自己输了这场较量。我保持原地,它转身离开。

我恼怒地吼叫一声,甩掉刚才的记忆。野性丧尸并不真正思考,仅依靠基本的野兽本能行动。普通食肉者的智力不高于狗,和狗一样,食肉者也会向其他丧尸发起挑战。

通常,先出手打中对方的一方获胜。在这种情况下,我甚至不屑使用武器,因为武器会激怒其他丧尸。对食肉者来说,夜行者永远占上风。就像食肉者永远胜过普通丧尸。

一对一,这里的丧尸都不是我的对手。如果它们围攻我,我跑不掉,那才会有危险。不过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发生,我比它们快多了。

大多数野性食肉者都会向我发起挑战,因为我身上的丧尸基调被肥皂和个人护理品略微掩盖。变化不大,但足以困扰笨拙的丧尸。我的护目镜也遮住了红色虹膜,这也没帮上忙。

夜行者通常夜间单独游荡,很少与低级丧尸为伍。我讨厌承认自己与这些野兽有任何共通之处。讽刺的是,指甲下仍残留着食肉者的血肉,由我们的小小冲突造成。

我更危险,但本能同样野性。唯一真正的区别,是我能用人皮下的野性。它们没有人性,我拼命抓住仅剩的人性。

见证食肉者在首次碰撞中失败,其他丧尸都不再骚扰我。我透过小商店的窗户往里看,惊讶地发现货架并未被洗劫一空。某个时刻,大门被强行打开,我顺势走了进去。

我从背包拿出水瓶,又从柜台上拿了一小包纸巾擦干净手。完事后,我查看货架,看看之前的劫掠者留下了什么。

选择并不多,不过我本就吃得不多。查看后,我找到足够两周的汤、炖菜和干果。我背上装满的背包,走到店门前,注意到一只食肉者在路上狂奔,于是在橱窗前停下。

片刻后,第二只食肉者也进入视线,朝同个方向狂奔。被食肉者警告,普通丧尸也迅速跟上,但它们蹒跚的小跑还是远远落后,跟不上敏捷的食肉者。

我跳上柜台,以获得更高视野,好奇它们看到了什么。丧尸追逐鹿或其他野生动物很正常,尽管动物通常更快,很容易甩开新朋友。我在南边的深林留下克洛伊,它们不可能在追她。

隐约听到发动机隆隆声。然后第二辆车发动机也轰鸣起来,这听起来像卡车。我站在原地,等待看看要面对什么。

一辆蓝色卡车驶入视线,刚好开足速度保持领先,一边按喇叭。考虑到它们在拖着金属罐串,速度和噪音是有意为之。

我没有从柜台上下来,继续观察。要是有人看到,很容易误认我是人体模型。毕竟,会有什么丧尸站在橱窗内一动不动?

第二辆卡车像扭曲版捉迷藏,引诱剩下的迟缓丧尸上高速公路。不久,它也在远处拐弯不见,丧尸仍拼命追赶。

我不确定卡车打算跑多远,但猜测司机只是引开它们,让丧尸继续追路或暂时回不来。

此时小镇街道终于清空,正好让一支车队到来。大批车辆正是我不想看到的。他们可能是来这个小镇搜刮更多补给。

我缓缓后退一步,从柜台上跳下。眼睛一刻也未离开逐渐放缓速度进入小镇的车辆。至少有二十辆,但我不打算逗留数清它们。

我从未见过这么严密的丧尸防护车辆,这让我很不安。铁棒和钢网遮盖每一个开口,挡住丧尸同时留下射击孔。

大多数人只依靠装甲车、巴士或厢式车保护内部的人类,避免食肉者接近,用武器砍断攻击丧尸的腿部肌腱或韧带,使肢体瘫痪也不算太罕见。这是有效制伏试图爬上受保护车辆的食肉者的方法,假设他们没有沾染任何传染血液。

但这个团伙的举动很反常。

我讨厌反常。反常也不喜欢我。尤其是当我看到车辆进入小镇明显准备停下,车内的人手持武器时。

车队开始散开,大多在主要商店前停下。一些继续开,大概检查其他街道是否遗留丧尸。

在他们看得太仔细发现我之前,我悄然离开橱窗。再三确定没有人朝这边看后,我转身小跑向出口,粗暴的震颤步伐主要是为了万一被人瞥见可以伪装。

小跑的感觉很奇怪。它控制步调,节省人类体力。笨拙的丧尸无法真正小跑,食肉者要么走要么跑,夜行者通常低伏滑行,流畅几乎悄无声息。

我从后门溜了出去,一辆车出现在胡同尽头。在它们看到我前,我迅速蹲下,藏在一个大绿色垃圾箱后,发出沮丧的低吼。

车开进胡同,第二辆发动机声也逐渐接近。随后啮合的轮胎声和废墟铺就的路面停止,两辆车熄火。它们停下了。看来我的逃生路线没了。

A计划随着部队的出现化为乌有。B计划也因它们对此地的包围而化为泡影。看来我得执行C计划,D计划随时准备实施。

车门关上的声音随着人下车响起。我从垃圾箱和砖墙间望出,那群人在胡同尽头的卡车周围聚集。

从它们的组织情况看,他们准备彻底洗劫三家大商店。

它们拥有各种武器,大多带着胸甲,还有护胫和护臂。我极不想招惹这些全副武装的人。上次尝试的结果很惨,我无意再来一次。在众多日子里,偏偏是劫掠者们来到此地...我的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