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一个少年背井离乡,独自闯荡在这个社会之中。他的一生有我们不一样的经历,现在的他,我不知道回忆过去时,他的内心会不会有一些后悔?他聆听我们的故事,我们何尝不也在聆听他的故事,并反思过往!让我们一起去体验他和她们的故事。
我之前所在的老楼监舍有个绰号叫虎子的人,他是从其他看守所转监至我所在的看守所的。他原来所在的看守所来了个新人,在罪恶心的驱使下,大家便一起欺负这个所谓的新人。大家动手打新人的时候,虎子也冲上去凑热闹打了这个新人,在大家你一拳我一脚之下,人死了。出了人命以后,大家都口径一致的说,是虎子最后动手导致人死亡的,因此虎子也被转至我所在的看守所,同时也面临着判处死刑的可能……
也许有人会说,死囚都是罪有应得,是不应该拿到台面上谈的,他应该毁灭于黑暗之中。但我坚信不疑,在这大千世界当中,每一个存在特殊的事物自有它存在的特殊意义。
真是风水轮流转,因为虎子是在看守所打死了人,才转到我所在的看守所。他一来就耍横,从而激起众怒,招来了大伙的群起而攻之。我看他是一个带脚镣的,并且可能面临判处死刑的人,而且我向来对以多欺少嗤之以鼻,恰巧我又看到了。在众多攻击他的人当中,有人抓住了他的脚镣中间的铁环,对他形成了拖拽,一股怒火,我上去对着拖拽虎子的人来了一套组合拳。事后刘管教调查情况了解此事时,并没有给我加带戒具,几句简单批评后,刘管教对我产生了可用之心。
“你既对死囚这么有同情心,为他和别人动手,那我就安排你做看护死囚的任务吧。就这几天吧,我准备把你换到新监舍楼,那的条件比老楼要好,但你要看护好死囚,防止他们被激怒后发生不必要的事件,更要防止他们行凶、自杀,希望你不负我的厚望。”刘管教郑重的说道。
三天后的早晨,“咣当”铁门开了。
“陆峰、张冲收拾行李。”开门的刘管教和一名老警官站在门口。
我俩早已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两分钟,一边和同监舍的室友打招呼道别,一边将所有的东西打包好,跟随着刘管教和老警官走出了这栋老楼。
刘管教冲着老警官说:“王哥,我有点儿急事儿,麻烦你把他俩送到我管了八号去。”随后刘管教又嘱咐我俩:“到了那儿别惹祸,好好完成我交代你俩的任务,有奖励啊。我三天后上班时,提你俩聊。”
“放心吧领导,保证完成任务。”张冲嘴快。我也冲着刘管教点了一下头。他放心的转身走了。张冲眨着他的小眼睛小声说道:“这么一换新环境,我还有一些对未知世界的恐慌,但是看着蓝天白云,感觉自由就在身边,我又开始愤怒了,我有点冤。”说着说着张冲情不自禁的头望向天空吼了两句,“我早晚会出来的,你等着。”蓝天没有反应,身后押送的老警官却做出了激烈的回应,冲张冲屁股上就是一脚,“喊什么喊,妈的,吓我一跳。”就这样张冲被一脚踹进了新监舍楼,同我一起新的囚禁生活正式开始。
脱光衣服体检后,我俩在老警官的带领下,穿过了充满阳光的走廊后,来到另一个走廊的铁门前,老警官扔给了我俩深红色的马甲,穿上后,随着他走进另一个走廊。这个走廊里每隔几米就是一个铁门,在一个铁门前,民警用钥匙开门,这时门里有一个长得很精神的小伙礼貌的帮老警官去拉他刚打开锁的铁门。“警官,你今天值班啊?”
进入监室后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给他俩洗洗”,伴着一群光头的目光,刚才那个开门长得很精神的小伙,给我俩分别端来了一盆水,里面放了一些洗衣粉,不冷不热的说:“坐那儿洗吧。”精神小伙站在那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庆幸吧,以前进来的人往他身上浇十盆二十盆的冷水,冰冷的地下井水。”我冷笑一下,“哥们儿,我俩是从老楼搬过来的,不是刚入所的。”
他话锋一转又开始给我介绍了。“那是咱们号的班长,就是号长,号里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他叫曾宪武。”我顺着小伙子指的曾宪武看了一眼。他是一个大胖子,文中我一直称他为曾胖子。我发现室内铺上被褥可不像吵闹的人群各种杂乱,被褥是整整齐齐,拖鞋摆放也一条线,墙壁铺着干净的泡沫板。
可能普通老百姓认知中,看守所一定是一个环境恶劣,充斥着暴力欺压、牢头狱霸的地方。在一些十年甚至更多年前关押过的老犯人口中,也是那时,同犯之间相互陷害,牢头折磨新犯人而挖出新案立功,看守所狱警肆意殴打,罪犯伙食是窝窝头和霸王餐(强制性消费伙食,每周强行从账里扣钱),是肮脏混乱阴暗的地方。最后一条在我进的看守所可以说正好相反。屋里充满阳光,至于其他方面那就不是绝对的了。
精神小伙的话还在继续着:“我叫郭怡林,一个小喽啰,不值一提。”说后面四个字时,他的口气像是说相声的演员,很滑稽,“你叫我小林子就行。”他的一番平静的话,我能看出张冲情绪平稳了许多。
“那个穿着黄色马甲的可能是个特殊的人物叫刘利”,我顺着小林子指的方向望去,一个头发半白的人,单看脸也就四十多岁,和一个穿着红马甲的人在下象棋,其他人都在闲聊。小林子的话未停,“他是一个连环杀人犯话。”到此,他小声在我身旁说:“以后少惹他。”小林子又冲我使了一个怪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以免那个人伤到我了。我又是一声冷笑。
很快开晚饭了。吃过饭,大伙都盘腿坐板,我对盘腿坐板很习惯,不自觉的就盘上腿,而很多人看上去好像很不习惯,坐那儿不停的将双腿来回调换。号长呼了一声:“小林子,你带俩人搞一下卫生。”小林子叫了两个坐在那左右扭屁股的人。“拿家伙。”两人好像因不用盘腿坐而高兴,口中念着:“谢号长,谢林哥!”他们三人将铺着瓷砖的厕所墙地砖都拖了好几遍。电视开了,号长喊了一嗓子:“自由活动。”
我开始观察小林子口中的那个杀人犯刘利。我发现他是一个非常活跃的人,从他表现出的行为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将要被执行死刑的人。他喜欢聊天,主动参加各项话题中的聊天,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特别喜欢下棋,对手下累了他就再找别人,软磨硬泡的总会找到人来陪他下。也许小林子比较崇拜刘利是连环杀人犯,在刘利下棋时他就去帮刘利按摩肩,这招来曾胖子的妒忌。他冲小林子一声吼:“你他妈贱命啊。”小林子听此,明白曾胖子的意思,便停止了对刘利的按摩。刘利回头看了一眼,曾胖子发现他眼神不对,便打圆场和刘利开了句玩笑。“老刘,这棋技长没长啊?咱搁这儿哪天下两盘。”刘利对曾胖子的圆场是想接纳又不想接纳,但心里或多或少减轻了一些愤怒,他不冷不热地回了句:“行!”
被判死刑的犯人是不会送去监狱的,他的余生都将在看守所度过,有的死刑犯在看守所中呆过7年,在旁人眼中这只不过是一个数字。庄子说,一生死,齐朋殇,人的一生,在整个宇宙漫长的时光长河里,只如一瞬,所以在庄子看来,生和死,长寿和短命都是一样的。当我真正的接触到死囚之后,我对死囚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庄子口中看淡生死的逍遥态度是常人无法渗透的。刘利的乐观态度,让我觉得很欣慰,也让我对他产生了好奇,但是在刘管教还没有提我之前,我没轻举妄动,所以没去接触他。
曾胖子对小林子的侮辱以及和刘利的对话,让他走入我的视线中。两天后,我发现曾胖子身上的问题也是中国大多数看守所的问题,当然看守所的执法是很文明的,而且管理很严格,所以他的所作所为比过去一些看守所里发生的事情算是很轻的。他在这个号里培养了两个死党,这两个死党,别看号里有20多人,大部分都是新人,刚到看守所什么也不懂,也不敢惹事儿,这样曾胖子就可以欺负他想欺负的人。本身像曾胖子这种寻衅滋事等罪行的人就容易冲动,而且内心深处就有没事儿找事儿的欲望,欺负人更是他内心本能的一种条件反射。有的被欺负者比较聪明,会主动给他买吃的喝的,而没钱买东西的,当然就一直被他欺负。他最喜欢欺负的是一个70多岁因诈骗5000元进来的没人管的老头,他无聊时会拿一块饼干让老头学狗叫,叫了就用饼干喂他,不叫那老头就惨了,没完没了的去语言骚扰,不准其他任何人给他吃的,特别是连上厕所小便都不行,老头为了上厕所只能学狗叫,每次一叫,曾胖子就会挺起大肚子,哈哈大笑,满身的肥肉都在跟着抖动。
曾胖子说话喜欢用话掂人,喜欢嘲笑别人。这是一种自以为聪明的说话方式,用语言讽刺别人、挖苦别人,话里话外把别人当傻子。其实在真正人与人交往中,这种说话方式是大忌,他会让听者讨厌,心中产生怨恨,没事找事的结仇于人。他从来不觉得号里其他人怨恨他,就像他从不知道自己讲的笑话不好笑一样,他的人生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每天翻来覆去讲的内容就是哪个大哥怎么样,哪个女人怎么样,哪次吸X溜X怎么样,这就是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