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是我的光

盛夏时节黎明早至，晨曦披散而下落入家户，隔窗临下道道温暖，林间蝉鸣绿荫，破晓了沉寂中的万物。

窗前明光簇簇，照在一方木桌上张张散乱试卷，上面是黑蓝红三种色的批改，过程揉杂。

台灯朝向此处，左边名字处赫然候着三字，字体凌乱难辨，只能依稀识得：

顾朝笙。

少女清晨设了几闹钟，恰逢夏日，换了身清爽运动服外出晨练。

依旧是一马尾在后，青丝收在发箍中，面容精致清丽，左耳有一粒毫不起眼的小痣，她本白皙，此刻摘下眼镜，一双狐眼眼尾微微上翘，多了几分烟火气。

月华色耳机在两耳上，显得小巧安分，里面是前几日班主任发布的音频交流，据说可改善口语。

路过商店拐角，里面尚未开张，她寻了个凉快地儿落座，听得耳间不合时宜的一声通知音。

如玉般指尖点开屏幕，无视那些闲赖的短信通知，她点开其中一条。头像是一只黄白相间的布偶猫，在晨曦下卧坐于榻上憩息，画面偏暖色，温情舒缓。

与之不相符的是对面人不羁的语气，飒姐类型的嗓音，微微沙哑低沉，有时掩盖不了其中的霸道意味，这是她对象。

网名：沙沙沙沙籽。

曾经是一起玩游戏的两人，一个假萌新一个装大佬，顾朝笙在两年前的偶尔一次接触网络游戏，那时手游颇为流行，阴差阳错下她进了这款游戏。

她还特意上网搜了份攻略，将性别设置为男，一次匹配两人相识，进攻时她捡漏了一人，被对面狗情侣打的够呛。

那是她首次上手这些，他们技术较她强便在聊天框叫嚣，她避开还是死了几次人头，加之那两人骂的太难听，急的眼眶微红，是这人破的僵局。

她犹记得那场比赛，她3/12/4的战绩，前期死了九次，后面被她带飞，那时好感便直线上升，这游戏谁也不会傻到去惹大佬，那人便专门私信她。

［能不能别打了大姐，你看我们也只针对个人，跟你又没关系，塔我不要了，就攻他，自己玩自己的不香吗？］

没办法，她对象就是这么不出寻常套路，那时因着是大腿外加‘救命恩人’，顾朝笙自然而然上了层滤镜。

她轻笑，随即开麦，声音带着不容质疑的气势，“就你有对象？”

顾朝笙在心底默默替对方点下999＋赞，那人至此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没再发什么。反倒是顾朝笙，后期成功被带飞，反杀了那对情侣三人头。

小姐姐心很狠，开麦指挥，专挑那男的面前抓女的，后面是看主城不保，对面才投的全票输。后期这人找到她组CP，顾朝笙犹豫一秒都是对大佬的不尊重。

于是，她早早备好变声器，挑了个酥麻男声，隔壁中央空调小哥哥版，跟人处了两年。

【沙沙沙沙籽：*最近都没见你游戏上线，忙吗？】

声音并不轻柔，顾朝笙却能听出其中的关怀，登入变声器先是润润嗓子咳嗽几声，道：“不忙的。”

她转换成男声，颇为满意，发了出去。

对方的回信很快，不过四五秒的时间便回她。

【沙沙沙沙籽：*我最近可能要放你鸽子了。】

她听及此一愣，面上虽然不显心中还是略微失落，“为什么？”

【沙沙沙沙籽：莫生气.JPG】

【沙沙沙沙籽：*简而言之就是我妈把我放到新学校去了，但是那儿不准带手机。】

顾朝笙心说小事一桩，她也快开学了，一中也不准带，还没有酝酿好，对方又发来一条。

【沙沙沙沙籽：*不过…校规只说不能带手机去学校，我试试托人送进去。】

她心道还是算了吧，想了想，“可以离校住吗？我就是在家住的。”

对面显示输入后没发出来，等了一小会儿才蹦出一段语音。

【沙沙沙沙籽：*想过，但估计不行。】

她在心里困惑，对象语音很快发来，不带一丝的假意。

【沙沙沙沙籽：*但那地方我搬过去不认识路，学校不准带手机，估计要黄。】

顾朝笙明白了，她对象还是个路痴属性的。

“莫慌，你那边还有时间吗，有的话先去熟悉熟悉地形。”

她瞧这日头渐大，对面正在输入，起了身将要回去，迎面碰上正巧路过的年级第三，对方手上还捧着一本《三年高考模拟》，对她温和一笑。

“顾朝笙，这次统考你多少？”少年两边各有一颗虎牙，笑起来灵动纯粹，顾朝笙熄了屏，挑眉。

“你是说总分？满打满算封顶140。”

楚絮星眸明显划过一分不信任，转了弯明了她口中的总分意味，“…行吧，你不想说也没事。”

年级前五统共就那几个在变动，顾朝笙稳坐榜一，余下的他常年跳跃二三名，最欧的那次两人之间相差二十以内，还被老三反杀了。

要论开学最稀奇什么，学霸自然是排名，尤其楚絮这类年轻气盛觊觎第一已久的。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除去他关注她的第一位，顾朝笙还知道这人比她小两岁，目前十六。

因着这，她每次见他总有种见小朋友的感觉，即使后期他们同班，楚絮稍显稚嫩的面庞还留有婴儿肥的踪迹，薄唇长睫，递给她手上那本书。

“喏。”

她最近因着开学整日刷题，见了这书有一瞬间的错愕，蹙眉张张嘴没去接，“这是…？”

楚絮交予她手上，双手插兜，看好戏很明显，“顾叔叔要的。”

顾朝笙脑中缓缓升起一问号，等着崭新未开封的书瞧了瞧，“他会给我买书？”

楚絮才不会告诉她是两人闲的没事干赌谁是年级第二，他爸压的另一个，结果顾叔叔胜出，免费嫖了本书。

“万事皆有可能。”他眼见顾朝笙拿书要往家里走，移步上前，“话说你还是离校住？”

虽说成绩好，但他们高三了，顾叔叔还同意？

她低眉看看多出的一本书，郁闷的嗯了声，“当然。”

“不紧张？”

“一点也不。”

顾朝笙看傻子一般，“你见我从小到大哪次低于过总分88%？”

楚絮颔首，“那倒是，毕竟你牛逼。”他叹气，“不懂基层民众的苦。”

顾朝笙对这小孩发不出脾气，无语一瞬，“年级前五，慌什么？”

楚絮哭丧了一张脸，“以为都是你吗？理科三百多的狠人。”

“……”

一路少言，过道上林荫飒飒，风吹起几许落叶枯黄淡绿，时而在她眼前翻扬，继而重重落下，恍又从未发生。

楚絮忽然叫她。

“顾朝笙，高三毕业那年，你准备报哪所大学？”

顾朝笙顿顿，视线在叶上游走，抬手接起一片残叶，呈现不可言说的美感，五指纤巧骨节分明“看情况。”

她对上提问人呆愣的神情，偶有落叶从她身侧路过，那双星眸木讷，倒映着她的身影。

“楚絮？”她靠近他，像是惊起一湖幽泉，对方节节败退，可见耳廓处红润。

“没事，送你到这，我还有事，回去了。”

顾朝笙不明所以，松下掌中落叶，由她指缝纷飞，想起什么，踏出半步拿出手机来。

点下那语音，是她‘女朋友’一如既往的嫌弃。

【沙沙沙沙籽：*哪有那么简单，我妈也不怎么记得清，最近在收拾行李准备查导航了。】

【沙沙沙沙籽：*我总担心那导航不靠谱，正好我要搬来你们市，要实在迷路你来接我怎么样？我不介意你多带几个人。】

“……”

顾朝笙假设了一下小姐姐面基看见自己被欺骗感情后的暴躁，心说不了吧，擦了把冷汗，按下语音键。

“嗯……我这边…其实也不方便……怎么说呢，就是……”

“男生之间的那些子事儿你不知道的吧……就我蹭网吧被我爸抓了…现在嘛……”

“这几天都被关了，可能……最近几个月都出不了远门了。”

［注：*指的是语音转文字，方便读者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