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南省月海市,跨省高速路口的监狱里。
早上七点,警铃一如既往地响起,走道两旁满是忙碌的人影。
发黄的地砖,顽固的水渍,木板床的叫响,窗外麻雀的鸣唱。希望,忏悔,麻木,愤怒,狭小的格间里,是每个早晨例行上演的百态人生。
“咚,咚,咚……”
沸腾的走道霎时安静了下来,囚犯的动作不自觉地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住久了的老手知道,这是监狱长过来探班了,一双普普通通的皮鞋,却代表这个犄角旮旯最不容侵犯的威严。
“哒,哒,哒……”
等等,有个别的声音……是个女人?
酒红色波浪,黑色大衣,修长有力的小腿,如玉的脚踝,一双鲜亮的红高根,跟在棕色牛皮鞋身后,不紧不慢地向走道的深处走去。高跟鞋踩在地上,也踩进了犯人的心里,敲碎他们积蓄已久的压抑,也点燃了他们的欲火。
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却无奈丽人不肯侧目。
两双鞋最终停在了一个铁栏门前。
“鸣哥。”
趴在铁窗前逗弄麻雀的男人脑袋一僵,缓缓转过头。
高瘦的躯干,条纹衣,板寸头,干净的脸上悬着一胆瘦挺挺的鼻子,微微斜向下的眼睛,耸起的颧骨平添几分冷峻。
“小双?”男人站在铁栏前,看着往日同门的小妹,终于是挤出了几分笑容,“你怎么来了?”
“陈鸣,服刑五年零四个月,今日期满,准予出狱,”监狱长照例亲切地握了握陈鸣的右手,“好好注意,年轻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下次不要再进来了。”
“……是……”陈鸣沉默着,嘴里的声音小得谁都听不到,一旁的袁双撇过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手续很快就办好了,工作人员甚至带着一丝讨好的微笑,陈鸣看着身上这件五年前脱下的灰袍,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掌细细摸索着领口,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还是有些不习惯。往日的不甘和痛苦,都在五年的方寸小间里被生生磨灭,剩下的只有平淡。
“鸣哥,外面有车,我们走吧。”
“好。”
白玉兰开在两旁,娇人的花瓣骄傲地绽放,一朵一朵,如洁白得素手抚摸着初春的寒风。花开时侯,总会有那么一两瓣落在陈鸣的窗前……
“鸣哥,介绍一下,这是我助手张同武。同武,这是鸣哥。”
“你好。”陈鸣看着站在黑色商务车前的男人,虬劲的西装,有力的双手,以及掩藏在恭敬之下的审视和怀疑。放在几年前,陈鸣说不得要跟他走上几招。
宽敞的后座上,袁双和陈鸣并排而坐,车窗外的冷风不断搅动车里的空气,却搅不动这久久的沉默。
“袁弘舟呢。”陈鸣率先打破。
“爷爷两年前就去世了。葬在月海老家的公墓上。”
原以为听到之后会有复杂别样的情绪涌上头,没想到到头来只有一瞬的惊讶和淡淡的唏嘘。老头看着身强力壮,谁曾想才当上岭东武协首脑不到三年就翘辫子了,可笑自己还为他蹲了五年的大牢。
“看看吧。”
“嗯……”
荒凉的土地,不起眼的小山包,陈鸣蹲坐在地上,一边倒酒,一边看着眼前的墓碑,自幼起的种种过往涌上心头。
远走他乡的孤独,习武十余年的艰辛,父亲临死前的期盼,师傅的倾情相受与无情的利用……
算是扯平了。
“说吧,什么事。”陈鸣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土。
“是这样的……”袁双大致简略地讲了下,这几年国家大力推广传统武术文化的传承,并决定加强对它的保护,在这种大发展趋势下,广东零零散散的武馆逐渐被合并成一个整体的广州武术交流会,一个个独立的招牌变成了聚在一块儿吃饭的堂口。于是谁成为领头羊,谁就能取得交流会的营运大权,同时较大程度上受政府拨款倾斜,而争头名的方式,还是依照传统武术的打擂来评判。而这次找到陈鸣,便是想请他为自家武馆多走上几场。
直视着袁双的眼,陈鸣说道:“你多久不打拳了。”
“啊?”袁双将落到眼前的长发拨到耳后,“四年吧。”
“为什么不练了?”
“我……”
“我想想吧。”陈鸣随意地摆了摆手。
听着车子的轰鸣声渐渐远去,陈鸣半蹲在地上,看着手里的烟越飘越高,没入天边……
刚想起身离开,陈鸣忽然听见面前的土包里传出一点异响,咔,咔,咔……
本想走近查看,但在本能的反应下,陈鸣弯腿蓄力,起身爆退。
“咚!”下一秒,就在原来的地方,炸出一个见半仗的土坑,一个身穿金边白丝寿衣的老人蹲在地上,枯发散肩,腥黄的涎水顺着腐烂的嘴角滴落,空洞的眼睛,缓缓转向陈鸣。每走一步,松弛大腿上的血肉拽着黑色的筋脉掉在地上,臭味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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