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阙刚穿进书里感受到了修仙世界的恶意,所幸有一温柔少年助她逃出生天。
她没想到这个路人朋友竟然就是书里最大的反派。
这家伙装起无辜来得心应手,在别人面前强大独立,是轻快的五月风,是振振公子——
看完全书的鱼阙表示他就是条美人蛇,口腹蜜剑杀伐果断,这副美丽皮相之下是残暴和野心。
“我将化身为魔,用这噬人之口说爱你,你还会像曾经那般说着爱我吗?”
如果你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山洞,身边只有一个生死不明的路人朋友,空气里弥漫着不像人类能发出来的婴儿啼哭。
你会想什么?
鱼阙抱着膝盖,面无表情的接受了自己穿越并且身处危难之中的事实。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鱼阙,是终南山的一个木灵根弟子,擅长岐黄制毒之术。
此次下山下山修行途径此地,听得有天材地宝的消息,一路寻来。
没想到在峡谷里碰上了妖怪,两方展开激斗,最后妖怪打伤了她,两眼一黑,就没了下文。
她心情复杂地看了看旁边还有气的路人朋友,决定先把他救起来问问情况。
原主是药修,身上应该带着救命的丹药。她上下摸索了一番,找出一个芥子袋,打开,里面瓶瓶罐罐的堆着罐子,鱼阙借着记忆区分了毒和药。
由于少年衣袍干净雪白,鱼阙断定他不是外伤,便把标着内用的丹丸各拿了一粒出来,战战兢兢的塞进他嘴里:
“咱就是说,学艺不精,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嗷。”
确认他把药吞下去,鱼阙起身打算看看这附近哪里有小孩在哭。
刚从石头背面探出脑袋,小孩儿凄厉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空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的视线一下子抓住了她。
那是一种阴毒的、看见猎物的目光。
妖风阵阵吹得人心里寒凉,察觉到危险的鱼阙立马把头缩回去,捡起一瓶毒粉。
原主是被妖怪掳走的,那么它们一定就在附近等着吃了她,她这样贸然露头无疑是告诉那妖怪我现在又新鲜了快来吃我。
怂成一团的鱼阙握紧了手里的瓶子,等着妖怪现身,把毒粉全糊它脸上。
嘶嘶……凄厉的哭声伴随着蛇爬行的剐蹭,似乎要对猎物发起最后的攻击,萦绕耳边,令人毛骨悚然。
在鱼阙的害怕阈值即将极限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
“道友。”
忽然之间,那种被猎食者捕杀的压迫感消散了,没有妖风,也没有奇怪的声音,甚至连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都平平稳稳的在胸腔里跳动。
只听黑暗里温和轻柔的声音疑惑了一会:“你没事吧?”
身侧的少年不知道何时转醒,带着些许倦怠虚弱:“是道友救了我?”
捂着胸口顺气的鱼阙缓过神来:“主要还是你自己够争气……道友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啊,问月坡。”
问月坡……问月坡?
鱼阙猛地睁大眼睛,是书里那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身陨的问月坡?
她睡前看了一本叫《中洲仙魔录》的修仙小说。这本小说的设定里众生平等,人人皆可修行成仙。
故事围绕一个叫风化及的少年展开,他就是拥有主角光环的气运之子。出身儒门,一心问道救扶苍生,在艰苦的修行中结识了正直可爱的女主黎含光。
两人一路扶持,见识过光怪陆离的妖魔道,经历波诡云谲的风云局,在中洲魔族大难面前,剑意永怀天下,最终大圆满,留芳中洲。
虽然作者把妖物魔物什么的写得丑陋卑鄙,但是不妨碍全文走的轻松甜宠风,正道又带着反差萌的设定,真的很好磕。
况且几乎没什么狗血女配能够动摇男主坚定的心。这强大坚定的男主一下子就把鱼阙的心戳得死死的,让她连夜订阅整本,撑着打架的眼皮看完。
至于她……中洲的快意恩仇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某个夜晚不明不白死在问月坡里的一个炮灰。
书里的鱼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妖物咬断脖子还是惊悸吓死的,就这么不明不白交代在狗作者的一段回忆里。
鱼阙有些蔫巴,但眼下还是保命要紧,她反派咬耳朵似的压低声音:“道友,咱们得想一个办法逃出去。”
考虑到少年身上的伤,她扒拉了一下芥子袋,掏出几张原主画的毒符蝎尾涎塞给他,尽量保持语气平稳,叮嘱道:
“你受了伤,就跟在我身后,有危险你就用这个符。”
少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低头去看手里的符,光线太暗,索性在手里生了一簇小火苗,摇摇晃晃的光线足够照亮两人。
鱼阙刚想提醒他,这里有妖怪,非常危险别太招摇,抬眼就看见了少年昳丽明艳的脸。
他低垂着睫毛掩住漆黑的眼眸,很认真的在看手里的符纸。长发高束,绸缎似的垂在肩上,脸颊旁边有细细茸茸的碎发。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暖黄的光线洒在脸上,嘴唇更加殷红,有种琉璃易碎的意味。
被皮相迷惑的她看愣了。
“道友?”少年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漆黑的眸子眨了眨,有些奇怪,“看着我做什么?”
可爱。
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见他如此和自己坦然对视,鱼阙收起脑海里出现的奇怪形容,找了一个借口,“你脸上沾了血。”
少年的唇边确实有几缕蜿蜒而下的血渍。他毫不在意地抬手蹭去,“这符是道友自己画的么?”
符纸是用终南山的术法写的蝎尾涎,比较高阶,只有亲传弟子才能学的术法。
鱼阙有些心虚地点头,故作深沉:“那是自然,我师尊可是越碎稚童子。”
少年将符纸翻面,敷衍了句:“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越碎稚师尊嫡传么?真是久仰。”
终南山是仙人云中子的道场,有十二奉仙童子坐镇。她的师尊越碎稚,是十二个童子里脾气最怪异的。他以制毒炼丹最精,他说资质太差的就不配拜入玉柱洞。
因此他座下亲传弟子并不多,有人来拜师,他连看也不看就赶走。原主能够成为他的弟子,想必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但厉害的是原主,又不是她这条咸鱼,再多问几句就要露馅。
她小小地咳嗽了一声,“此地不宜久留,道友咱们还是先走吧。”
她简单把地上散落的瓶罐拢进芥子袋,别在腰间,借着小火苗的昏暗灯光,看见旁边掉着她的短刀。
鱼阙把它捡回来,握在手里权当给自己壮胆:“道友,你紧紧跟着我。”
“好喔。”少年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抱着自己的剑站起来,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动作利落,看起来跟重伤虚弱扯不上什么关系。
“我们应该是在妖怪的老巢里。”——鱼阙猜测的,妖怪把她打晕之后,把她掳来了老巢。但妖怪为什么没吃她?
“所以我们必须小心。”
少年举着那一缕微弱的火苗,看着她硬着头皮大胆又害怕的样子,隐忍地笑了出来,“道友很害怕么?”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实在是太黑了,少年那点微弱火苗根本不顶用。鱼阙回忆方才那个被妖怪注视的目光,说:“这里真的有妖怪,方才我还……”
“你看见的是幻觉,”少年似乎想起来什么,止住脚步,“这里确实有一个妖怪,既然道友这么害怕,那我去杀了它好啦!”
他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愉悦。
见鬼,你为什么会像个杀胚听到要大干一场的消息突然兴奋起来?
“道友,眼下我们只有两个人,你又受了伤。还是抓紧时间离开罢。”
鱼阙连忙摇头表示否定,生怕这家伙一时冲动就命丧黄泉,他们一个是咸鱼一个受了伤,如何能打得过妖怪?
“不杀了它,我们也走不掉。”少年手里的火苗陡然增高,“它会编织一个个幻境将人困死,只要不死,这里的迷宫将无休止境纠缠你哦。”
鱼阙被突然强盛的光源逼得闭上眼,适应了好一会,睁开眼,发现身处的山洞如同海绵那般千疮百孔,有的洞口上挂着巨大蛇蜕、动物的骨头、飘荡的破布。
眼前的场景任谁看了不头皮发麻,鱼阙不自觉地躲到少年背后,“行吧,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它?”
少年皱起眉思索,“我其实知道它在哪里啦,道友这么害怕,要不你在此地待着等我回来?”
“不行,你受了伤我不放心,我要跟你去!”鱼阙有些脚软地抓住他的衣服,说。
她才不要乖乖等在原地,看那洞口上的蛇蜕,是真的证明这里有蛇的对吧?万一没等来他,蛇妖先来了怎么办?
那万一这个新认识的路人朋友抛下她跑了,她又怎么办?
少年叹了一口气,“好吧,道友你稍稍退后一些——”他拔剑出鞘,“我们走近路。”
剑出鞘的瞬间开始发出金色的光芒,剑气嗡鸣。
他朝面前的虚空一抡,金光大盛的剑气竟然化作麒麟,劈开了坚硬的石壁。
一时间沙灰石子飞溅,剑气呼啸盘旋在山洞里久久不散。
好、好强。
鱼阙躲在他身后捂住口鼻,好一会才探出头来,只见石壁被劈开了一道口子,这么多洞口后面全是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悬崖?”她有些疑惑。
“从这里下去,很近。”少年气定神闲的收了刀,但是嘴角又溢出血,看得鱼阙一阵心惊肉跳,连忙低头去找药。
靠北啦,都吐血了。
“不必紧张,我没事。”少年抹去唇边的血,出声制止她的动作,“若是我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海涵。”
鱼阙刚想开口问为什么,下一秒脚下一空,整个人被拦腰抱起,不等她反应过来,少年轻盈几个起落就来到了悬崖边上。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
陡然的失重让鱼阙惊恐的叫出来,双手紧紧抓住少年的前襟不敢松开,“救命——”
在这刺激带来的恍惚之中,她又听到了少年爽朗的笑。
少年带着她轻轻落地,她直接两脚一软跪坐在地,神情呆滞了有半分钟,还是没有能完全回过神来。
“道友,”少年略带歉意地扶起她,语气温柔关切:“你还好吧?”
“……很好,”鱼阙缓了好半天才说得出话,她有些怀疑是不是下落太快,导致自己魂儿没跟上。
举头望去,跳下来的洞口竟然被云雾覆盖,不见踪影。
身处悬崖底端,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