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起来是一个平凡的世界。
大能陨落,没有修仙。
只有凋零的异兽。
他在鬼谷洞中获取了力量,然后回到了世俗的人间。
历史的巨轮,随着他的脚步,就碾在每天的日常之中。
人族的宿命,原本要漂向黑暗。
他能否将其扭转?
这一切,要从一个神秘老头请他吃了一条小青龙说起。
天有异象。
九星闪烁,隐隐连珠。
只是当下天下混战,到处兵荒马乱,人心惶惶,所以也就没有谁分心去关注天上的事儿了。
时值盛夏,已近初秋。
骄阳喷着大火,炙烤着每一寸土地,使人间仿佛随时都能燃烧起来。
这时候,要是有谁能在冰凉的水中泡上一泡,那可就舒爽极了。
这里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地方,名曰丰阳镇,现隶属泗川郡双水县。
也曾一度繁荣,而今一言难尽。
几年前几经战火洗礼,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一条大街贯穿下去,将镇子分为了南北两半。
南边还勉强算是有模有样,北边就比较凄惨了。
哪怕是现在万物疯长的季节,也掩饰不住内里的一片荒凉。
北边中心,悠悠一口古井,看起来已荒弃多年。
井沿上坐着一个衣着破烂的小老头儿。
小老头儿头发凌乱,脏兮兮的,还粘着些许杂草。
他嘴角糯糯唧唧,不知在嘟囔着些什么。
如果仔细去听,你一定会被唬一跳。
他嘟囔的是……
“井里有鬼。”
炎热又慵懒的静谧,忽然间被一阵嘈杂的喧闹声打破。
一群精壮的小伙儿,推搡着一个瘦弱如柴的饥黄少年。
一边嬉笑呵斥,一边向古井位置走来。
刚到井边,就有人将小老头儿一把扯开掼倒,还特别嚣张的踹了一脚。
只听为首的一个肥腻胖子高声喊叫:
“捆起来,捆起来!”
“将他的双脚捆起来!”
胖子说的并不是小老头儿,而是那个被他们捉来的饥黄少年。
众人虎狼一般一拥而上,瞬间将少年摁倒,又有人把井上打水轱辘上的绳子扯下,不由分说,牢牢地拴在了少年的脚踝处。
少年并无挣扎。
他饿的发黄的脸上有一种很不协调的平静,简直是一副爱咋咋地的姿态,仿佛已将生死看淡。
可是他的内心却在怒吼:
“一年!”
“一年了!”
“你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吃糠咽糠,水是拔凉!
筋骨疲劳,还天天挨削!
且不说这是个似是而非莫名其妙的时代和背景,跟自己所熟悉的历史都搭不上边,就说说这些生不如死的生活日常吧。
一年来,他都在镇子南半边的大户王家为奴,每日被逼着起早摸黑下田劳作,稍一偷懒就是一鞭子!
跟牛同样睡在牛棚里,却吃的比牛差,干的比牛多!
谁家的穿越者受过这份儿罪!?
把一个本该壮志满怀的十七岁少年,生生给熬成了十八岁!
也不是没想过反抗,可实在是条件有限机会渺茫。
每天一睁眼,就已经在工头的监视下了。
草草的扒上两口饭,就得去干活,那种高强度,谁干谁知道。
还日复一日简直无穷无尽。
打过,可打不过;跑过,也跑不了。
想起那次逃跑,他依然心有余悸。
大路是不敢走的,便偷摸上山准备绕一下。
可在山林间草丛里,蛇蝎遍地不说,还遇到了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老虎!
纯野生的!
活的!
太夸张了!
要不是扭头跑的快,运气也不坏,说不定早就没了。
那趟折返回来,无疑又是狠狠挨了一顿毒打。
若不是同为奴役的向家两兄弟拼死相护和求情,那次肯定就被活活打死了。
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能过的,那王家根本也没把这些奴役当人!
就说今日吧,自己只不过是多看了几眼偶尔才露一次面的姬家小姐姐。
竟惹来在旁闲逛的王家这帮子货的泼天醋意。
先是遭受一阵言语嘲弄,此刻又给绑到了井边……
唉!不说了。
剧终!
结束个锤子吧!
一死了之,一了百了,这里有毒,不呆了!
穿而为奴熬日子,有啥好留恋的。
于是,少年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他睁着一双心灰意冷百无聊赖的眼睛,跟刚才被推到也躺在地上的小老头儿,两两相望。
老头依旧喃喃:“井里,有鬼……”
这帮王家子弟,为首的那肥腻胖子,叫做王中雷,正是镇南王家大户的嫡系纨绔。
“吊起来,吊起来!”
少年的视线一阵摇晃,随即就脑袋朝下被倒竖在了井中的上空。
几个人将轱辘又摇了几下,将井绳收紧,合力拉着轱辘手把,暂时不让少年自由落体。
他们一边嬉笑,一边等着下一步口令。
“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松手哈。”
“一!”
“二!”
“三!”
噗通,哗啦……
少年本能的屏住了呼吸,闭上了双眼。
这么热的天,在冰凉的井水中泡上一泡,可真舒爽极了。
如果不是被人吊下来的话。
少年刚下意识的挣扎了几下,就听轱辘吱扭,又被给拽了上去。
王中雷拿根木棍戳了戳他的裆部,嘲笑道:
“那姬家小主,是你能看的?”
“就连我都不敢正眼打量,你倒是瞧的肆无忌惮!”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吗?”
“你个臭耕田的奴才!”
恶语伤人六月寒。
可这句话,反而激起了少年的一丝斗志来。
那姬家小姐姐,又枸枸又丢丢(郭德纲语),不但漂亮也很善良。
曾经因见自己饿的可怜,还派人偷偷给送过两次吃的。
“她于我有恩,我看她怎么了?”
“总好过被你这个死胖子看!”
“那才是真正的亵渎!”
少年心里如此想着。
反正现在已经一心求死,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于是张口回击道:
“老子就看!”
“爱看!还看!”
王中雷没料到他敢回嘴,怒极反笑,一拳打在了少年的肚子上。
少年闷哼一声。
“放!”
“呛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噗通,哗啦……
少年这次入水,比第一次稍微镇静了一些。
他在水中缓缓睁开眼睛,鼓着腮帮子,四下观瞧。
那王中雷恼怒之下,明显是要让他多吃些苦头,迟迟没有拽上去。
少年很快就被憋的脸蛋通红。
正当他准备吐一口气的时候,眼前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一团黑黑的东西从井底一处岩壁上缓缓的漂了出来。
像是……
像是一团头发?
少年又惊又疑,猛然想起井边老头的话来。
心脏倏(shu)的一下揪紧了。
那团东西还在缓缓滑出,越来越多。
接着,一个额头!
再接着,一对眉毛……
少年再也憋不住了,一口浊气全部吐出。
视线顿时一片混沌。
正当他想再仔细观瞧的时候,脚腕忽然一阵扯痛。
又被上边的人给拽了上去。
看着少年浑身湿淋淋连声咳嗽的倒霉模样,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哄笑。
王中雷又拿木棍戳了戳。
“如何?”
“井里的滋味舒坦吧?”
听见这死胖子的腻歪声音,少年就情绪上头。
他顾不上琢磨刚才井底的怪异景象,张口又是几句回击。
“舒坦!”
“简直舒坦极了。”
“爽!爽啊!”
王中雷脸上的嘲笑顿时变成了狞笑。
“好,那就让你多舒坦舒坦!”
“多爽上一爽!”
“放!”
再次被丢进井里,少年这回可看的清清楚楚了。
原来井底处的井壁上,有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足有一米方圆。
而大洞的出口处,此刻正停着一颗人头。
的的确确,一颗人头!
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有胡子!
尤其是那双眼睛,竟充满了渗人的惊恐之色。
好像也被吓着了。
少年当然更是吓的一身鸡皮疙瘩。
一时间,不晓得到底是谁吓谁,谁比谁更可怕。
两颗头颅,四只眼睛,就这么互相审视着。
鬼啊!
少年简直要哭了。
一不小心吐出了一个水泡。
井底那的颗头也立刻有了反应,不自禁的张嘴咽了一咽。
随后,他就嗖的一下突然缩回了洞里。
速度之快,生平仅见。
不,两生仅见。
少年几乎可以确定,那绝对不是人类能有的速度!
鬼!
鬼!
鬼!
恐惧使他浑身扭动,双手也开始胡乱的扑腾。
好大一会,才终于再次被上边的人给提了上去。
王中雷看着少年一脸的扭曲,忍不住欢呼一声。
以为是水淹终于有了成效。
“哈!还爽不爽?”
“差点真的以为你不怕死了呢!”
“瞅你现在这一脸损样儿!”
少年脑袋一片空白,只顾大口喘息。
“兄弟们快看!”
“这小子给吓哑巴了!哈哈哈!”
“放!”
少年再次沉入水底。
本来平静等死的心,此刻终究还是有了意难平。
死就死吧,临了还给来这么一出!?
这狗曰的什么世道!
一句话没骂完,脚踝处又是一阵扯痛。
不过,这次的力道并非来自上边。
而是来自水底。
…………………………
井上扶着轱辘的几人,突觉手上猛的一晃。
他们急忙摇起轱辘,却看到那里只剩一个绳头。
悠悠的晃荡。
众人一片咦声,齐齐趴到井沿向下查看。
骇人的事情发生了。
井里的水位在迅速的退却。
很快就见了底。
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猛的吸走了。
整个井中,已是空空如也。
少年也没了身影。
井很深。
井壁上全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的深色。
井底更暗,几不可见。
只隐隐约约仿佛有个大洞。
活像一张无名怪兽的巨口。
王家子弟们面面相觑,现场气氛变得很诡异。
突然的安静,使得落针可闻。
而卧躺在地的那位小老头儿,却不合时宜的再次开口:
“井……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