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无上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对于陈节这样的商人来说春天同样是一个美好的季节，因为开春之时是这启风城各大家族接纳家仆之时。

在这灵渊大陆。各大氏族从不招收仆役，他们只要小孩，并且是没有启灵的小孩。

陈节看向后面的马车，上面的铁笼里装着七八个孩童，个个的眼中充满灵韵，身上干干净净。这是陈节跟其他的奴隶贩子不同的地方，他从其他奴隶贩子手中买下他们，求的是利。只要不逃跑，他一样不会亏待这些孩子。“毕竟我是一个有原则的商人。”这个一身华服的胖子自语道。

孩子们不安的看着这浩大的城市，他们有的贫苦人家的孩子，父母养不活了卖给商人的。有的是奴隶贩子各个种族边境抓来的，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多的人，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笼子里面的夜凌也一样，他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夜凌本来是地球上的一个普通人，他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天狗食月，那时候村里都迷信说这样的孩子容易早夭。劝夜凌的父母扔了夜凌再生一个。

夜凌的父母不信这些，坚持把他带大。从说话走路到读书写字，夜凌一步步推翻了那些迷信的谣言。父母眼中的忧虑也随着夜凌一天天的长大渐渐淡去。

然而有一件事夜凌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自记事起每天睡觉都会做梦，在梦中的世界他还有一对父母，有一个叔叔，还有一个未婚妻，自己住在一个很大的宫殿里面，就像电视剧里面的王公贵族一般。

有时候也会梦到自己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没有声音，没有光，也没有时间……不生不死，没有尽头。绝望充斥着全身。

而且每到中秋或者月食的时候，他都会患上离魂症，灵魂被拉到个黑暗之地去，或者做很长一段时间的梦，在梦里变成另外一个人，有时候是婴儿，有时候是少年，享受着另外一对父母宠溺的爱……

“还好，这次没去那个鬼地方。”刚好到中秋了，夜凌都已习以为常了，好在这次没被关禁闭。

夜凌仔细观察了自己所处的环境，现在好像在一个孩童的身体里面，光着手脚。周遭是一个铁笼，里面铺了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毛。脚踩着暖洋洋的。

笼子里加上自己有八个孩童，或许是害怕，小脸都有些泛白。这时一个小女孩拿着一个馒头递到了他面前。“小哥哥，你饿不饿？我这还有一点吃的，给，都给你吃。”

女孩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她的头发是淡蓝色，看长短应该是天生的，都快及腰了。这要是在地球，不知道又是谁家的小公主。

或许是得不到自己的回应，她努力的在粉雕玉琢的小脸挤出了一个笑容，小心的往自己身边挪了一点。

“你们快看，那怪女孩居然跟傻子讲话。”这时有个男孩大声一呼，其他的孩童连同押送的侍卫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了过来。小女孩被吓到了，顾不上害怕就往夜凌这边靠。

“不许胡闹。”侍卫用力的敲了一下铁笼，朝笼子里吼了一声。吓的那孩子赶紧噤声，赶紧和其他孩子挤作一团。

看的出来，他和这个女孩被孤立了，小孩子总是很直接，他们把跟自己不一样的孤立或者是远离。看着身旁的小女孩，近了一些才发现。她确实跟普通人不一样，她的瞳孔也是淡蓝色，体温也很低，甚至有一些凉。

“你叫什么名字？”夜凌望着她。小女孩一下抬起了头，眼睛水汪汪的，看得出来，应该是刚刚吓得快哭了却忍着的。此刻那双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相信。

呆了一会，小鼻子立马抽了两下又露出了纯真的笑容“水音，我叫水音，我就记得名字了。”

看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夜凌的心有些发酸，如果父母那时候听了乡亲的话，自己可能也是这样吧。

“等会下车的时候跟着我，不要乱跑也不要说话，记住了吗？”就算是梦，夜凌也想保护一下这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嗯，记住了。”或许是被夜凌的善意感染到了，水音使劲的抓住了他的衣角。

马车缓缓的行驶进了一个巨大的广场，里面熙熙攘攘的挤满了笼子马车和一些衣着华丽的人。

这个广场就算一个巨大的交易市场，而商品，就是他们这些笼子里的孩子..........

看得出来，领头的那个胖子在这里颇有威严，一路走到高台处都有人主动让道，且处处都是笑脸相迎。

高台上坐着三个人，一个带着面纱的少女，一个儒雅的青年和一个笑盈盈老人。

看到这一幕，陈节快步走上前。“总管老哥，许久不见，今天怎么还有两位贵人呢，也不提前跟老弟说一声，我好提前有点准备啊。”

“陈老弟见谅啊，这次主要是为了给圣女挑选仆人伺候闲杂之事。没想到圣女非要自己看看，来的路上正好又碰到祝家公子就一路过来了。”

听到老管家这么一说，陈杰就明白了，这风家圣女听说是风家那神秘的太上长老八年前带回来了的，也不知其父母是谁，那太上长老不说，也没人敢问，把人丢在家族里就又没了踪影。这可愁坏了家主和一帮长老，那太上长老在风家，那辈分是顶天了，整个家族就找不出来比他辈分高的，不知道这小女孩身份，万一要是个私生女，难道还要这一个个平时在家族手握大权的人对一个小女孩叫一声老祖吗？这要是太上长老点头的也就算了，要不是，这可是污蔑老祖名节啊，最后家主和一干长老一商量才设立了这圣女一职，地位堪比家主却没有实权，风家对其也是有求必应，好吃好喝供着。

至于这祝家公子，陈节不用猜就知道，火脉祝家不学无术却又独得祝家老祖喜爱的祝家大公子，祝铭熙。

这祝铭熙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且好女色，而好女色也只是单纯的好女色，从未听说这祝家嫡子与这些世家小姐，青楼花魁发生些什么。这不光是在启风城，在整个启灵域都是见怪不怪了。

“陈节拜见圣女大人，拜见熙少爷。”

“陈叔，见外了，我们祝家和你们灵纹商会合作多年，您叫我铭熙就行了。”祝铭熙依旧是一脸和沐。

“嗯，你好。”风兮对这些应酬不感兴趣，她只想看看那些孩子。“我可以挑几个？”风兮望向管家。

“家族里给每位小主都配备了一位侍童，钱由家族出，如果兮小主喜欢，也可以多选几个，由老奴上报一下就行。”老管家依旧是笑呵呵的回答，好似这位风族的老管家脸上就没有别的表情。

对于侍童一事，族里有明确的标准，不过涉及这位圣女大人，自然也可以变通。毕竟规矩是一般的规矩，人却不是一般的人。

“我要那两个牵着手的孩子。”风兮说的正是笼子里的夜凌和水音。

这一指可把陈节吓了一大跳。“这……这不能买啊。”

“怎么了？不卖？”风兮偏头疑惑问道。直到这时陈节才真正看清这位风家圣女的面容，虽然戴了面纱，却依然遮不住那绽放的容颜，那一双明眸真的好像会说话一般，涤人心灵。

陈节赶忙低下头，这不是他一个整天与灵币为伍的人可以冒犯的。“圣女大人误会了，那男孩脑子有点问题，从我买来到现在，要不是刚刚进城说了两句话，我都以为是哑巴。那女孩有鲛人血脉，更是要不得啊。”

灵渊大陆极其注重血脉，对于这类杂血一向是深恶痛绝，况且鲛人嗜血，这要是出了问题，他就是十条命都赔不起。

“傻子？”风兮有点不信，从马车到这开始，那男孩就一直观察着他们四人，那不像是一个傻子该有的眼神。

风兮慢慢走到马车前，仔细打量这两个孩子，夜凌也正好看着她，同样也被这位风家圣女的美貌所吸引，这一刻的夜凌是仗着这副孩童的身体，色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伸手就想扯掉风兮的面纱，可是手就像从她脸上穿过去一样，什么都没碰到。过后就只见风兮退了两步，一脸揶揄的看着他。

“好，好小子，这一手我都只敢想想。”祝铭熙觉得今天这一趟算是没白来，要不是下面还有人，他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相对于祝铭熙的兴高采烈，陈节可就欲哭无泪了，经商三十几年，第一次要被商品害死了。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这是个傻子啊，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我立马把他弄走。”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招呼车队跑路，这灵币没法挣了。

风兮伸手制止了他们。再一次走上前，“小家伙，你是傻子吗？”想干坏事被抓个正着，关键是便宜还没占到，又这么多人看着，本来就怪丢脸的，又被问是不是傻子。夜凌没好气的反驳“你才是傻子。”

这一下陈节是真的坐不住了“祖宗，你是我祖宗啊，来，你出来，把我放进去，您把我卖了您看行不行？”一边说着一边就想往笼子里爬。

“行了，您还是省省吧，您想卖还不一定有人看得上呢。”祝铭熙一边拦着陈节，一边向风兮说道“圣女大人，这孩子你还要不要，不要我可就买了。”

风兮用力的捏了捏夜凌的小脸，“我要了，老管家，给这位大叔两枚青灵币，这孩子值这个价。”

两枚紫灵币，陈节是真没想到这倒霉孩子这么值钱，除了帮商会经手铭纹物品，陈节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单。

“兮小主，两枚青灵币，我需要上报一个合理的理由。”老管家虽然面色一直没变，但语气也变得严肃了一些。

“他应该跟我们一样，最重要的是他跟我也一样，这个理由够不够？”看了一眼脸红瞪眼的夜凌，风兮漫不经心的说道。

“您是说……”老管家望着风兮指了指自己的头。

得到肯定后立马不知从哪里掏出两枚印着繁复花纹的精美硬币塞到陈节手里。“老弟，这次你帮了老哥大忙，这个你先收着，等把买来的孩子启灵仪式弄完了，老哥请你喝酒。”

陈节被这一老一少左右两句弄昏了头。而且两枚青灵币他也不敢随便收，这些大家族的钱不是那么容易黑的。

“管家老哥，这倒霉孩子你们领走吧，不要钱，送给你们了，那女孩要看得上也领走，兄弟我就想囫囵着走出这启风城，成不成？”

“老弟你这是说得哪里话，在我风家做主的城池老哥我保你无事。”老管家硬生生把两枚硬币塞入陈节手里。都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陈节被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只能小心的收好这两枚青灵币，想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大不了掏出来还给他们，这堂堂八卫城之一的主人还不至于故意为难他一个小商人。

风兮把夜凌和水音从马车上牵了下来，蹲在夜凌面前。“小家伙，我叫风兮，你以后可以叫我兮姐姐，也可以叫我主人，你自己选一个叫。你叫什么名字呀？”

风兮此刻是蹲着的，刚好和夜凌面对面。虽然戴着面纱，夜凌还是忍不住感叹风兮的容颜，淡青色的长发被两个小辫束在脑后，流海下是夜凌见过最好看的眼睛。好似一汪清水，夜凌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要不是一只手牵着水音，一只手又握在风兮手里，夜凌是真的还想偷袭一次。反正是在做梦，有什么想法现在不付诸行动，以后就没机会了。不过像现在这种情形也只能作罢。

只能漫不经心道“夜凌，黑夜的……”

“夜！”老管家的一声轻吼打断了夜凌的话。

周围除了那些小孩，全都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夜凌。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陈节更是直接伸出了手，看这样是打算直接将夜凌毙于掌下，他出手太快，以至于夜凌根本做不出多余的反应，只能本能的反身抱住水音。

陈杰的手被祝铭熙拦下来了，但是强大的灵气还是让夜凌气血上涌，吐出了一口鲜血。水音被吓的死死的抱住他，颤抖的身子说明了这个还不到六岁的孩子害怕到了极点。

夜凌看着手上还有地上的鲜血，同样震惊到了极点。

看了一眼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祝明熙放开了陈节的手。顺便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侍卫。

这位玩世不恭的大公子收起了那副不羁表面。

“陈节，不要自寻死路。这孩子要是今天死在这儿。你，我，我们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逃不掉，明白吗？”

“熙公子，你没听到他说什么吗？他若不死，我的身家性命，妻儿老小一样都保不住。”陈节这个时候跟快要疯魔了一样，一心想干掉夜凌。

“他死了，监察司就不知道他说什么了？死了一个孩子，司夜使就不会找你了？今天在这台上听到他话都有数十人，台下又何止千人。杀了这个孩子就能瞒过去？还是说，你想连我们一起解决掉？”祝铭熙气急而笑，声音都有些低吼道:“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可是……”陈节还想说些什么。

“大叔，这两孩子刚刚已经卖给我了吧？那两枚青灵币现在还在你腰包里，钱货两清。刚到手上你就想动？”风兮这时候也开始插话。

这一刻陈节感觉这些大家族的子弟都是疯子。

“圣女大人，熙公子，你们都知道的，那是禁忌……”

“禁忌，禁忌怎么了，人皇殿下只说了满天下缉拿姓夜的。也没说姓夜的都该死啊。”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因为有个孩子闹的要大打出手，风兮自己都觉得脸红。

“这……”这话陈节不敢接，人皇不是谁都可以挂在嘴边的，自己一个小商人，接了才是自己找死。

“看看那小孩的血吧，红色的，纯血的人族。监察司是瞒不住的，我可不想被那群黑豺给盯上。所以这小孩必须活着，陈节，陈叔，你最好是把这小孩的来历一五一十的全部想清楚等着问话就好，至于后面的就是圣女大人的事儿了。对吧？圣女大人。”

祝铭熙先是让众人看一眼夜凌吐出的鲜血，然后语重心长的说出了一些古怪的话。最后将事情抛给了风兮。

“嗯，我说了，钱货两清，这两小孩是我的了，有什么事我担着。老管家，把他们送到我的院里去。”

“兮小主，这孩子……”老管家有些欲言又止。

“我说了，我担得起。”风兮毫不退让。

最终老管家只能作罢，不再过问。

陈节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默默从怀里掏出那两枚青灵币递给了风兮，风兮收下了，他这个普通的商会商人确实应该尽量的撇清关系。

“好了，就这样就行了嘛，陈叔你继续做生意，我也要回家族等着“狼来了”，希望下次圣女大人能赏脸一起吃个饭，让我一睹芳容。”祝铭熙临走还不忘调戏佳人。

“楷叔，送我一程，回家太远了。”祝明熙就对空中喊了一句，立马就原地消失了。老管家见状立刻躬身行礼。其余人也连忙跟从。道境强者，当得起这一拜。

然尔这时候的夜凌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他不知道因为这一个“夜”字，如果不是祝明熙救他，他就命丧黄泉。更不知道高台上的几人因为他将要陷入怎样的风波。

夜凌默默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液，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这是梦境，自己迟早可以回去，回到现实世界。

然而现在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呵……呵呵哈，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

血，鲜艳炙热，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受到身体的真实，梦仿佛在一瞬间醒了。

然而，梦境与现实。早已各自颠倒。